谢琅华眉头一蹙,她挣扎着想要从塌上坐起来。
方幻云几步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方幻云原以为谢琅华只是要坐起来,怎料谢琅华看着她说道:“方姑姑扶我下去。”
“大姐,你伤还未好怎能下榻?”方幻云皱着眉头说道。
“无妨!”谢琅华主意一定,方幻云只能扶着她下了榻。
谢琅华抬头看着方幻云说道:“方姑姑,请陛下去偏厅稍候片刻!”
“是。”方幻云转身离开。
等她回来的时候,谢琅华已经整理好衣裙。
方幻云扶着谢琅华朝偏厅走去。
司马睿一如往昔一袭便装,只带了几个侍卫。
他站在偏厅凝神看着门口。
谢琅华缓缓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他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即便知道她永远都不可能属于她,他还是贪恋的想要多看她几眼。
“听闻你受伤了,我便来看看,怎样伤的可重?又是怎么伤的?”司马睿一连数问,他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眼中满是担忧。
他只知道她受伤了,却不知她伤势如何,也不知她是如何受伤的。
谢琅华松开方幻云的手,她缓步走了进去,并没有回答司马睿的问题。
从前司马睿微服而来,她从未行过跪拜之礼,因着在她心中一直把他当做朋友来看。
这一次,她眼睑半垂不敢多看司马睿一眼,在司马睿的注视下,她缓缓跪了下去,轻声说道:“臣女参见陛下。”
如今她行了跪拜之礼,无形之间划清她与司马睿的关系。
他是君,她是臣,仅此而已!
司马睿心中一痛,他双手负在背后紧握成拳,他想上前将她扶起,可最终他什么都没有做。
“起来吧!”他含着无奈缓缓说道。
“谢陛下!”谢琅华缓缓站了起来,她站在司马睿三米开外,并不敢抬头看司马睿,一副规规矩矩的模样。
便是这幅模样生生刺痛了司马睿的心。
通透如她如何不知这次的流言亦出之他之手,她纵然什么都没有说,却以行动划清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这是在告诉他,从此他们就只是君与臣的关系,再无其他!
来之前司马睿有很多话相对她说,如今他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低眉顺目的站在那里,不曾逾越半分。
“你的伤可好些了?”司马睿缓缓吐出这句话来。
“回禀陛下臣女的伤势无碍,劳烦陛下挂心了。”谢琅华低低的垂着头,她语调平缓的说道。
“余烨不在了,宫中的太医医术尚可,不妨叫他们来给你看看。”司马睿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始终不曾抬头看他一眼,她轻声说道:“多谢陛下好意,臣女只是轻伤便不劳烦宫中的太医了。”
这话说的恁的疏离。
“琅华,你一定要这样吗?”司马睿神色骤然一暗,从始至终他都无意伤她,从前是这般,以后也是这般。
纵然他立了莫良辰为后,可他的心中永远都只有她一个人,旁人谁也替代不了。
谢琅华这才缓缓抬起头来,她极其淡漠的看着司马睿缓缓说道:“陛下想要臣女如何呢?”
他对王玄出手乃是立场不同,她可以理解他,他不该以她为借口挑起王玄与崔愠之间的战争,即便崔愠伤了她的心,可她依旧不愿看着他与王玄两败俱伤。
她最不愿意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局面,可
偏偏他一手造就了这个局面。
她成了什么?
红颜祸水?
亦或者只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
司马睿一噎,他当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想要什么?
她一直都知道他想要什么。
只是她永远都不可能给他,他不在意她是否不贞不洁,他看重的从来都是她这个人,他想要贞洁烈女,这天下多得是。
可放眼天下也只有一个谢琅华而已!
所以他什么都不在意。
“琅华,我无心伤你,伤你从不是我本意。”司马睿声音沙哑的说道。
他和从前一样,从不在谢琅华跟前称孤道寡。
“陛下既无意伤我,为何借我挑起王玄与崔愠之间的纷争?”谢琅华直言不讳的说道,她双目幽深,面上一点波澜都没有。
在她的注视下,司马睿目光一闪,他缓缓说道:“郎君,士族与王权之间已无法调和,倾巢之下焉有完卵?我若是不能击败士族,谢氏一族也难以保全。”
司马睿说的是实情。
“无论王权与士族如何,陛下也不该拿我挑起王玄与崔愠之间的战争。”谢琅华一字一句的说道,她面上闪过一抹冷意。
士族与王权之间的事,她不想插手,也无力去管,可如今他偏偏将她卷入这场纷争之中。
“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司马睿眼底闪过一抹愧疚。
“陛下,我这个人向来是个心眼的,又喜欢睚眦必报,旁人怎么对我,我便怎么对旁人,旁人对我一分好,我会回以两分好,相反旁人若是欺我,辱我,我亦不会手下留情。”谢琅华缓缓道来。
“琅华……”司马睿身子一僵,他还想说些什么。
谢琅华赶在他前面说道:“陛下请回吧!”
说着她对着司马睿盈盈一福,她低低的垂着头,再不看他一眼。
司马睿轻叹了一声:“我回去了,你好生歇息吧!”
司马睿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他提步转身离开。
“陛下,这是最后一次!”谢琅华一瞬不瞬的看着司马睿的背影,她说的格外的缓慢。
司马睿脊背一僵,他骤然扭过头来看着谢琅华。
两个人视线相交。
司马睿的目光格外的复杂。
谢琅华面上没有一点表情,他曾对她有恩,所以第一次他放出流言中伤王玄,害的她以身救他,她忍了,第二次他拿她挑起王玄与崔愠之间的战争,她也忍了。
可凡事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她的忍耐也是有限的。
她从不关心什么王权,什么士族,她在意的就那么几个人,若是有人胆敢伤害他们,她绝不会手下留情,这便是她的态度。
“我绝不会再伤害你。”司马睿凝神看着谢琅华沉声说道。
谢琅华没有开口。
余烨兄长曾对她说过,司马睿变了,再不是从前的睿王,她还不信,如今她信了。
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足以改变任何人。
司马睿上了马车,马车直奔王宫。
他斜斜的靠在车厢之上,他眉头紧锁神色极其痛苦。
他从没有想过,他与她之间会变成这样。
忽的,马车猛地停顿了一下。
司马睿骤然睁开了双眼,便见崔愠坐在他对面,崔愠嘴角含着冷笑漫不经心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