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韩贵山就发微信告诉江枫他要的米糠搞定了。
韩贵山的助理昨天接到电话后就连夜赶去附近的县乡,从当地的老乡手里收了几百斤十一月底成熟的晚稻,自己亲自监督磨出了十斤只有谷壳和米皮的谷糠,一粒米都没有混进去。
江枫真想知道韩贵山的助理得月薪多少才能如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从韩贵山发来的图片来看,助理亲选的米糠完全符合江枫的要求。
江枫觉得,今天晚上就是他完成支线任务的时刻。
兴奋了一天,江枫又提前了去韩贵山家的时间,六点半就早早到了,还意外碰见了因为偷吃零食正在被韩贵山教学的韩攸信。
韩贵山给江枫开门的时候,韩攸信整含着嘴里的巧克力棒哭。
“还哭,嘴上说自己是小男子汉比人家小姑娘家还喜欢哭,你这几天都哭多少回了?你的手机没收3天,胆子大了还敢甩开司机自己去超市买零食,你知道你一个小孩一个人在外面有多危险吗?你妈今天去荷兰了,你哭也没人看!上楼去,给我去写作业去,把嘴里的东西给我吐了再上去!”韩贵山给江枫开完门就接着骂韩攸信,把他赶上楼去写作业。
韩攸信脸上还挂着眼泪,一边大声吸气一边不情不愿地把嘴里的巧克力棒吐出来,临上楼前还愤愤地瞪了江枫一眼。
眼泪写满了你就是罪魁祸首七个字。
江枫:???
他什么时候招惹这个小胖子了?之前他在晨风小学后厨偷吃鸡蛋羹他都没说他,教育他的是周老师呀!
“小江同学,我儿子不懂事,被他妈惯坏了,来,你来看看这米糠行不行。”韩贵山热情地把江枫往厨房迎。
江枫对米糠没什么研究,随手抓了一把看,再结合它的制作方式,已经非常原生态了。如果再要向当年韩贵山吃的靠拢也只能往里面撒点沙子了,一顿下去直接进医院。
“已经非常好了。”江枫衷心地夸赞道。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江枫开始做腌菜团子。
看江枫做了几天,韩贵山对制作步骤早已聊熟于心。
但今天有点不一样,江枫没有先和面而是先熬米糊。
这个步骤,和韩贵山的阿娘当初做腌菜团子的步骤一模一样!
韩贵山是深市人,79年以前的深市只是一个穷得要死的小渔村,他家孩子多,根本养不活。韩贵山的父亲是独子,他上面有两个哥哥,下面有七个妹妹,家里十个孩子,算上孩子和老人勉强只有4个劳动力。韩贵山的母亲因为生产太过频繁,生他小妹的时候又伤了身子,在他十四岁的时候就撒手人寰了。
韩贵山从6岁起就再也没吃过大米,父亲打渔家里人却连一口鱼汤都喝不到,家里平时都是喝稀的如水一般的糊糊配野菜,只有过年才能吃干的,他们家所有的粮食都拿去换了粗粮只求能让每个人不饿死,一条裤子从大哥传到小妹,真正的家徒四壁。也是因为常年极度营养不良,他父亲五十不到就过劳而死,两个哥哥也是40多岁还没怎么享福就英年早逝,活到现在的只有他和最小的三个妹妹。
韩贵山记得,每年过年他阿娘就会把珍藏的米糠拿出来先煮一锅糊糊,然后做腌菜团子的时候加一点米糠熬的糊糊进去,玉米面就不会那么割嗓子。
那时过年别人家都飘鱼香,他们家就闻着鱼香吃腌菜团子,肚子里有东西能温暖地一觉到天明。
韩贵山看着江枫做腌菜团子,思绪却早已飘到其它地方了,等他回过神来,才诧异于自己怎么想起了从前。
他已经很久不去想小时候的事了,自他父亲,兄长,妹妹相继离世后,韩贵山就十分避讳在深市时的日子了。为了不去想起小时候亲人具在时的日子,韩贵山移居A市,把和深市的一切断得干干净净,和三个妹妹团聚的时候也绝口不提深市。
“小江同学,你……你怎么突然想到加米糠了。”韩贵山问道。
“我问了我爷爷,他说他小时候会在玉米面里加米糊防止玉米面割嗓子。”江枫胡乱答道,总不能说你外祖母就是这么做的所以我也这么做。
江枫把面团揉成一样的大小放进蒸锅。
因为玉米面的品质太糟糕的缘故,即使江枫揉面已经揉的很细腻,还加了不少米糊进去,但摸起来依旧很粗糙。吃起来就更别说了,肯定是割嗓子,磨舌头。
等腌菜团子蒸好,出锅,江枫都有点迟疑要不要端出去。
从卖相到触感,这十二个腌菜团子可以说是一无是处。
韩贵山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过年的时候,他和兄长妹妹们十个兄弟姊妹还有父亲,阿嬷和阿娘坐在一起,眼巴巴地等锅里的十二个腌菜团子。阿嬷总是会把自己的半个腌菜团子分给他们三个男孩,那时九妹和十妹还小,每人半个团子就能饱。每个人都是狼吞虎咽,大口大口的咬,是一年中最快乐的时光。
现在,同样是十二个腌菜团子。
韩贵山道眼睛红了。
韩贵山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小妹。
“喂,哥,怎么了这时候打电话给我。”韩贵山的小妹在一众子女中算是命好的,只过了十年穷日子深市就发展了,上了学,现在是一名中学美术老师。
“过年的时候,叫上你九姐八姐,我们回深市去看看爸妈,阿公阿嬷,大哥二哥还有四妹五妹六妹七妹吧,好多年没过去了,也不知道家里的老房子怎么样了。”韩贵山道。
“哥……你……好啊,你都好多年没回去看他们了。”
“嗯……”
“叮,完成支线任务珍贵回忆,获得任务奖励道具韩贵山的一段记忆。”
江枫没有反应。
因为韩贵山哭了。
一位事业有成,身价过十亿,年过五十的大佬,挂了电话后蹲在地上头埋在双臂里大声痛哭。
江枫有点被吓傻了。
韩攸信一直在楼上听到动静,跑下来看到自己亲爹居然哭得比自己这两天加起来都夸张,都凄惨,顿时对江枫怒目而视,大喊:“你对我爸做了什么?”
然后韩攸信看到了桌上的腌菜团子。
他已经吃了两天的腌菜团子,只需要一眼他就能看出来桌上的腌菜团子比前两天的加起来都要难吃。
韩攸信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
“一定你做的草团子太难吃了把我爸难吃哭了!”韩攸信小胖子斩钉截铁地道。
“小兔崽子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韩贵山只是太伤心了,又不是聋了,哽咽着训斥韩攸信,“小江同学你别在意,我刚刚有点失态,抱歉,这次就不送了。”
“不用不用。”江枫连连道,以一种近乎飘着的状态离开了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