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泥鳅走得太突然,出门的时候还是两个好好的人,回来的时候却是一个背着另外一个尸体,让全家的人都措手不及,随后便忙不迭的给老头安排丧事。
老泥鳅虽然抠门吝啬,可也帮了不少人,谁家有困难老头都愿意借钱帮扶,虽然说有一星半点的利息,可去哪儿借钱能没有利息呢。
家里的佃户,周边的住户,还有商户,甚至还有书院的先生、学生,都纷纷的前来悼念,人人都为失去了这么一个周转资金的渠道而痛心疾首,老头的业务之广远超马度想象。
马度顾不得悲伤,他让小鳖在灵堂之中谢客,自己则是去老头的屋子,当然不是为了藏在被子里面的存折,而是为了老头的死因。
他很担心是旁人给自己下的黑手啊,可一番探查下来,没有发现半点的蛛丝马迹,又不可能给老泥鳅尸检,他最后推测老泥鳅可能是死于肺栓塞,至少症状上是一样的。
可能就是因为他摔的那一脚,让大腿静脉中的血栓脱落移动到了肺里,这样的病例有不少,想到老泥鳅为了给他摘香瓜才摔的这一脚,心中又多了几分的悲痛酸楚。
按照老泥鳅说的,马度没有大肆操办,只让人通知了在太平的菱角儿回来奔丧,远在渤泥、北平的大鱼儿和小鱼儿是回不来了,尤其是小鱼儿现在有了身孕,马度更是连信都没有给她去。
寿材是老泥鳅早就备下的,寿衣便是那件裘皮大氅了,马度亲自给他穿上,小鳖噙着眼泪看着老泥鳅脸上仍未散去的笑意叹道:“爷爷这辈子值了!”便让人合上了棺盖,亲自用木槌敲下了子孙钉。
丧事办得不大,该有的流程一点都不少,一家人哭哭啼啼的将老泥鳅葬在了方山的半山腰上。
墓碑正对着国公府,碑文是袁九黎自告奋勇写的,这算是他做的最合马度心意的事情了。
只要老泥鳅一低头就能看见从前住的院子,还有他一直耕作的那一小块旱田,豆子已经发黄到了要收割的时候。
马度在坟头边上搭了个草棚子,带着小鳖和小骉一直住着,他没打算学那些读书人结庐守孝三年,过了头七就准备搬回家住,如果老泥鳅还活着,一定不愿意看他们三个在这里喂蚊子。
“小骉,你怎么满脸都是包,嘻嘻……真是笑死人了!”朱檀指着小骉大声取笑,可看马度脸色不善脸色不善忙道:“是本王失礼了,国公莫怪。老太爷去世本王也是难过万分。”
信你个鬼,马度摇着蒲扇问道:“开学还有几天呢,殿下不在宫里享受,怎得跑这里来了。”
朱檀摇头叹气道:“这几日父皇的脾气不太好,宫里的气氛就是深秋一样,冷飕飕的。”
“那你岂不是正好凉快,皇上到底又碰到什么烦心事了。”
朱檀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道:“朝廷的事情父皇怎么会给我说,不过我知道父皇又要杀人了!”
“他娘的,这么多蚊子咬死个人了!”郭三儿不时的用草纸在屁股边上扇风,实在受不了干脆擦了屁股起身。
从茅房里面出来,郭三儿一边系腰带,一边大口的呼吸着清凉的空气,“他娘的臭死了!”
一串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就着月光只见一个妇人提着马桶缓步过来,郭三上前两步殷勤的把马桶接过来,问道:“姚大嫂,老爷起身了?”
“可不是,每天都是这个时候准时准点的拉屎,害我天天都要起这么早。”
“不这个时候拉屎啥时候拉屎,老爷到了朝堂跟皇上说话,要是屎来了那可咋办,憋的难受也就罢了,要是憋不住那可是大罪。”
姚大嫂嗤嗤的笑了两声,伸手在郭三儿肩头拍了两把,“你就会说笑!”
“还捶我,也不怕马桶掉了!”
到了茅房边上,郭三儿掀开马桶盖,把里面并不多的粪便倒进茅房的马桶里面,“老爷的屎可真是臭!”
姚大嫂在一旁掩着鼻子道:“你也不瞧瞧老爷吃的啥,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屎不臭那才是怪了,天天这番吃法也不知道要多少钱。”
“咱家老爷是皇上的财神爷,家里的库房通着国库呢,那是吃用不尽的。”郭三儿从旁边的水缸里面舀了几瓢水倒进马桶里,然后拿竹刷子使劲的刷了几下,便把污水倒进了阴沟里。
“好了!”郭三儿把马桶抵还给姚大嫂,顺便在她鼓囊囊的胸脯摸了两下,“今天屋里头可有人吗?”
姚大嫂伸拍掉他的手,嗔怒道:“想来就来,带够二十文就成!”
姚大嫂是二夫人院子里面伺候的仆妇,男人是家里的管事,不过去年得了风寒死了,家里的管事仆役都没少往她屋里钻,当然不是白钻的,姚大嫂毕竟还有一个四岁的小儿子。
“俺都帮你刷了马桶了,再说天天白饭青菜的攒了那么一点好东西都滋补你了,还要收俺的钱。”
“爱来不来,有本事就上秦淮河去!”
见姚大嫂扭着浑圆屁股走了,郭三儿摸了一把裤裆,咬牙道:“看俺待会儿不干死你个骚娘们!”
郭三儿回道门房,就点起门廊下面的琉璃罩的煤油灯静静的等着,过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就见一群人簇拥着自家老爷过来了。
郭三儿连忙的上前问好请安,自家老爷只淡淡的吩咐他开门,见老爷近来眉头紧锁似乎有天大的烦心事。
老爷高官厚禄的,听库房的老张说家里银钱库房都多到装不下,每天山珍海味的吃着,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可愁的。
他要是有这么多的钱,一定每天花二十文干姚大嫂,不,大夫人房里的小翠也不能放过。
“老爷慢走!”
见自家老爷马车走了,郭三儿这才回到府里,上了门闩就回到门房翻找自己的钱袋子,也不知道扔哪里了,好半天才找见。
他数了数只有十八文,相信那姚大嫂也不会太过计较,大不了日后补给她。时辰还早,天亮前够他折腾一通。
可刚刚出了门房,就听见轻声敲门声。“他娘的,什么人坏老子的好事!”郭三儿不耐烦回身去开门,嘴里问道:“谁呀,天还亮就来敲门。”
“衙门里的,郭侍郎说东西忘了带了,让咱们帮他取的!”
郭三儿倒也不怕盗匪什么的,也不瞧瞧这是谁的府邸,可他刚卸下门闩,大门就被人一下子推开了,只见一个个彪形身影手持火把站在门外。
郭三儿被吓了一跳而后怒道:“你们是哪个衙门的,一点礼数都不懂,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府邸!”
一个汉子上前一步,狞笑道:“咱们是锦衣卫的!”
一道寒光在眼前闪过,郭三儿只觉得喉头一凉,便身体一软倒了下去,手中的钱袋子掉在地上,一枚黄灿灿的铜钱滚了出来,在粘稠的血泊之中打着转,然后倒下被染得通红。
一只皂靴踩在铜钱的上面,靴子的主人怜悯的看看尚在蠕动的尸体,“好歹是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一个锦衣卫对安虎子道:“属下也是可怜他,不然进了诏狱有他受的。”
“行了,干活吧!少造些杀孽,当然若是有哪个敢反抗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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