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夏季,整个帝都就像是一只无比巨大的火盆,街边的那些行道树的树叶无精打采的垂下来,这样的一个午后,似乎那些鸟儿都躲进阴凉的地方。
我想如果没有未央湖,也许这里的夏天根本呆不了人。
湛蓝色的天空中除了几朵棉花糖一样的白云之外,还飘着华丽的浮空城,我有时候就会很无聊的想,那座王城上的夏天,会不会向地面上一样热,或许那里有着很凉爽的风。
也许有时间,应该去问问赢黎,想来她一定是知道的,她是去过那个金碧辉煌的皇宫的。
一只大黄狗躺在门口的梧桐树的树荫下面,一条舌头伸出老长,剧烈的喘息着,眯起眼睛总是好奇地盯着埃博拉看个不停,虽然小艾拉已经对那只邻居家的大黄狗反复说了几次‘黛博拉是自己人’。但是那条狗好像还是固执的觉得,要好好的盯着她。
也许黛博拉身上野性的气息还没有消除干净,也许是因为她背后的那双独特的翅膀,也许是因为她身上还有鹰身女妖的味道,总之,她不被那只大黄狗所喜欢。
不过在回家的路上,我耐心的对黛博拉讲了一些常识性的知识,最起码让她不会无缘无故的在大街上伤害那些普通的平民,也不会因为有谁在半路上窥视我们,就会惹怒黛博拉。
帝都人有着很强的好奇心,但是他们却又都是很友善的,他们喜欢助人为乐,就像是这座城市被打理得井井有条一样,帝都人很守规矩,他们喜欢将每座院子都修建得方方正正的,也习惯干净整洁的马路,他们会非常鄙视那些肆意不遵守或者是破坏规则的人。
他们会认为那些人是乡下来的,就比我最初带着鲁卡来到帝都的时候,就被昆汀.布斯曼和他的朋友们鄙视,原因是我身上的穿着有些不够体面。
黛博拉与小艾拉坐在凉棚下面,大眼对小眼地互相对望着。
小艾拉几次试图想要看她藏在衣服里面的翅膀,但是都没能成功,却也一直不肯放弃。
原本我还担心黛博拉野性难消,会伤害到小艾拉,却是没有想到偏偏两个人最能相处下来。
黛博拉对什么都非常感兴趣,在她的眼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好奇,她模仿牛头人鲁卡那样将草坪上的金苜蓿摘下一片叶子放在嘴里品尝,她好奇的看着小艾拉腰间的匕首,想要去摸摸挂在墙上的猎弓,也会看着厨房砧板上的鸡肉流口水。
这位鹰身女王的后裔对于鸡肉有着特殊的偏好,午餐她几乎吃掉所有人份的鸡腿,这让小艾拉极为不满。
“这些鸡肉是属于大家的,你应该学会分享!”尽管小艾拉瞪圆了大眼睛,可是她还是很沮丧的发现,黛博拉藏在大兜帽里面那张白皙的脸庞非常的清秀,然后她下意识地回望了我一眼。
“鸡肉,我好喜欢,我饿了,我不想分享!这个……我们俩能不能……分享?”她指着小艾拉腰间挂着的那把精致小巧的匕首,问艾拉。
黛博拉的骨子里还是存留了一点鹰身女妖一族的天性——贪婪。(虽然只是那么一点儿)
“这个是朋友送我的,不能和你分享。但是那些食物是我准备分给大家的,它们属于我们这里的每个人,我们中午也没有吃饭,也都饿了……”小艾拉喋喋不休地在和黛博拉争辩着,但是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小艾拉在巴拉巴拉地说个不停。
黛博拉会的帝都语不算多,也非常生疏,尽管她很想和小艾拉交流,但是基本上都是只有听的份儿。
看得出小艾拉在初入帝都的那段时间,一定是吃了一些苦头,受过别人的排挤,冷眼什么的,但是她却没有可以述说的人,卡兰措只知道让她更加的独立,这属于兽人的生活准则。
却不知道小艾拉独自一个人在这边生活的苦闷,离开了朋友,离开了熟悉的村庄和那片土地,来到帝都这边,慢慢的熟悉着这里的规矩,学习怎么样与人相处,有了很多心得,也有过很多挫折,如今看到了黛博拉,这只失去了记忆的鹰身女妖失去了记忆,心灵纯洁得像一张白纸,又对很多东西都很好奇。
于是黛博拉成为了小艾拉最忠实的听众,她喜欢听小艾拉述说帝都里面的那些事。
牛头人鲁卡顶着烈日在草坪上拔除杂草,按他的说法,在烈日下拔掉的杂草,放在石板上暴晒才能遏止更多的杂草长出来,雨季已经来临,只要是下过一场雨,用不了三天,草坪上的那些杂草就会迅速的冒出来。
鲁卡穿着大号短裤,精壮的上身显得毛茸茸的,汗水顺着他身上的绒毛浸湿了他的灰色亚麻布短裤,他蹲在草坪上,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巨大的肉山。
他最近又长高了一些,幸好订制那套‘精金魔纹重铠’的时候,即使按照鲁卡的尺寸设计,但是考虑到穿在身上舒服一些,考虑也许将来会回到埃尔城,会在冬季成为猎鹰在城外的冰天雪地中捕猎野蛮人,所以定制的时候尺码偏大许多,至少能够在铠甲里面穿上一套保暖棉衣。
其实很多时候,我是非常羡慕鲁卡的,牛头人属于是那种天生的战士,即使整天躺在凉棚里睡大觉,他的力量也在缓慢的增长中,对于鲁卡来说,修剪草坪就是一种很好的修炼,为此,他甚至把院子外面街道两旁的草坪也打理得整整齐齐。
鲁卡住到这里没多久,周围的邻居们都知道这间房子里住着一位来至帕伊高原的牛头人,他性格温和,喜爱花草。那些周围的邻居们本性多是善良的。
他们平时会对小艾拉生出怜悯之心,但是性格倔强要强的小艾拉并不喜欢外人的馈赠。
他们也会偷看美丽的卡特琳娜,或许会对她穿着吊带裙站在露台上的妖娆身姿而指指点点,但是对于这样一位拥有大白腿和美丽脸蛋儿的红发女郎,周围的男人们不敢贸然套近乎的原因,是因为周围的女人们的眼睛都瞄着这里,谁谁谁家的男人如果有了窥视之心,一夜之间就会传得整条街都知道,女人们也不会结交卡特琳娜,多半是因为自惭形秽,或是自尊心作祟。
帝都里的女人们还是很骄傲的,她们可不愿意只做衬托红花的绿叶。
这样一来,反而只有鲁卡与邻里之间的关系相处的最融洽,无论是站在院子里,或是走在大街上,都有一些男人或者女人们和他打打招呼,鲁卡憨厚的声音和流利的帝国语,也让他获得了很多好感。甚至有一些顽皮的孩子,会壮着胆子跑过来,请求鲁卡坐在他的肩膀上摘树上的青苹果。
这样的要求,通常情况下,鲁卡都不会拒绝,有时候鲁卡甚至会拿出带有荒原风味的香草烤麦饼来招待这些孩子们。
不过,这些孩子都很害怕小艾拉,不敢轻易的闯进这个院子里。据说那些孩子们是惧怕小艾拉的拳头。
不过在我看来这样也很好,至少可以避免很多麻烦,谁知道那些淘气小家伙们什么时候会闯进来,毕竟这间房子里还是藏着很多的秘密。
卡特琳娜站在二楼露台上晾晒绳前面,将洗好的衣服挂在上面,刺眼的阳光从她身后射过来,照在我的脸上。
我躺在院子里的长椅上,眯起眼睛看她那匀称身体,那两条修长而浑圆的腿在轻柔的睡裙里显得充满了活力,红色的长发在脑后束成一条马尾,她似乎感觉到我的目光,扭头对着我甜甜的一笑,那种水一样的温柔,一下子在我心里面融化。
在埃尔城的那些日子里,我曾无数次梦到那辆十米多长的魔法篷车,梦见阳光透过车窗照进那间狭窄的卧室,洁白的床单,柔软蓬松的被子,躺在卡特琳娜香喷喷的怀里,听着她在我耳边轻声哼唱这美丽动听的歌谣,对面是辛格姐的床位,偶尔弗雷德大叔会偷偷的溜进来和辛格姐共度春宵,也会梦见那位给我们洗衣服的空真,也不知道她如今在海音丝过得怎么样。
卡特琳娜似乎更喜欢现在这样平静的日子,原本洋溢着青春与活力的红发少女如今已经成为一位性感而成熟的美丽红发女郎……
远处街口传来一声战马的嘶鸣,随后街上传来几声女人斥责声,几个孩子从门前跑过,看他们慌张的样子,不用猜就知道一定是惹祸了。
小艾拉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热闹,她从凉棚里面跑出来,丝毫不在乎烈日的暴晒,跑到门口向外张望。
黛博拉好奇的跟过去,身后的翅膀束缚在灰色的学徒长袍里面,让她很难掌握好平衡,走起路来一拽一拽的,像是一只湖边的小鸭。
这么炎热的夏天,将一顶大兜帽遮在头上,看起来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觉,不过她却浑然无觉地凑到木栅栏前,与小艾拉站在一起向外看。
牛头人鲁卡从院子里的草坪上站起来,对着一位远远跑开的孩子大声问道:“小汤姆,发生了什么事?”
一位飞奔的孩子听见鲁卡的呼喊,立刻停下来,转头大声地回答:“我们在路边玩捉迷藏,简没注意到贵族骑士老爷的马,是她挡住了路,差点被骑士老爷的马踩到,这全都是简的错!”
挤在他身边的一位矮个子马上附和说:“对,是简的错,她妈妈在教训她呢。”
两个孩子的脸上沾满了汗水与尘土,露在衣服外面手臂皮肤被烈日晒得通红,汗水流过脸颊,像是在他们的脸上留下来一道道干涸的河流,两个孩子狼狈得不成样子。
那位被鲁卡喊做小汤姆的大孩子又补充了一句:“不过那位骑士老爷是个绅士,他并没有责怪简。”
身旁的小个子又马上跟着说了一句:“对,他是个好人,他没有责怪简,他就是一位很了不起的绅士。”
那位叫汤姆的孩子显得有些不耐烦,狠狠的瞪了小个子一眼,然后对鲁卡耸了耸肩膀,看到鲁卡没有再问什么,就对小个子说:“我们去那边玩,这边不安全。”
那个小个子连忙附和说:“好,我们去那边玩,我们早就该想到应该在那边玩的,这次我们不要带着那些女孩子,她们除了会叽叽咋咋的吵个不停之外,只会将事情弄得更糟……”
两个孩子一溜烟儿的跑开。
小艾拉伏在门口的木栅栏上,一脸的无奈,对黛博拉说:“看到了吗?帝都里的人都是这个样子,都这么大了,还一点也不成熟,如果在我们兽人村子,他们都应该去森林里采集草药了,可你看看他们究竟在干什么?居然还傻乎乎的在街上玩这些无聊的游戏,让我都没法说他们,前几天,那个小汤姆居然想要拔一根我家院子的木栅栏做一把木剑,让我在他屁股上踹了两脚,你猜猜后来怎么了?他居然被我打哭了……”
听着小艾拉的抱怨,我才意识到兽人部落的孩子们和帝国孩子的区别究竟在哪儿。
兽人孩子们十二岁就能够参加成人礼,他们很早就能学会在野外独自生存。
但是帝国的这些孩子呢,十二岁的时候仅仅是刚刚到了上学的年纪,他们甚至还在学院里学到什么知识,甚至不知道战争的残酷和生存的意义。
也许在和平年代,对于帝国的这些孩子们来说,他们的生活是安定而幸福的。
但是如果爆发一旦爆发战争,这些孩子们还需要用鲜血和眼泪帮助他们成长。
这就是小艾拉眼中为什么会那么的不屑。
这时,一匹包裹着黑铁披挂甲的黑鳞马从街边走过来,慢悠悠地停在我家门口。
威尔士王子穿着一身黑色的魔纹构装,腰上挂着一把精致的魔法长剑,马鞍桥的钩子上吊着一把骑士长枪,从街边缓缓地骑马过来,他的身后跟着一队构装骑士,这些骑士都穿着精致的魔纹构装,一个个威风凛凛。
威尔士王子将黑麟马停在梧桐树下,他抬起头,恰好看到露台上穿着单薄睡裙的卡特琳娜端着木盆走回房间,闷闷不乐的脸上表情瞬间竟然变得十分复杂。
惊讶……
明悟……
苦笑……
失落……
感叹……
回忆……
懊恼……
自嘲……
那些表情在威尔士王子的脸上逐一表现出来,他仰着头,凸起的喉结微微耸动着,目光落在卡特琳娜的身上,眼中还带有一丝遗憾与惋惜。他的眼神在卡特琳娜的身上来回的流连,嘴唇微微抿着,却没有说话。
这时,卡特琳娜似有所觉地停下来,慢慢地转身回望,恰好看到骑着停在梧桐树下的威尔士,卡特琳娜瞬间神色有些窘迫,对威尔士屈膝施礼。
他的目光从惊讶中,慢慢的变成了明悟,又忍不住对卡特琳娜露出一丝苦笑,脸上难以掩饰的失落,轻轻地感叹了一声,目光像是陷于回忆之中,脸上浮现出无限的懊悔与淡淡的自嘲。
“嗨,卡特琳娜,我们似乎好久没见了!”威尔士这样对卡特琳娜说,“原来你苦苦等了这么久的人,居然是吉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