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手术过程非常紧张,楚嫣之给郑仁擦了三次汗,直播间里的弹幕比往常少了很多。
在直播间里的医生,很多都是把弹幕关掉,安安静静看直播的。只有年轻、好热闹的医生才喜欢轻松的氛围,一边看一边聊。
越是紧张,越是要皮两句,要不然手术动作会走形。
一直到郑仁把阑尾完全剥脱,气氛才略为缓解。
炭疽后的阑尾很脆,像是单薄的木炭,轻轻一碰就会碎。
当一整根炭疽阑尾完成的被郑仁从腹腔里取出来的时候,很多从前对郑仁不太服气的医生全都跪了。
真是能做出标本来呀。
这简直就是传奇王者,从来没有失误过。
这手艺,叹为观止!炭疽阑尾我做过几例,不管怎么小心,都是一截一截捞出来的。继续膜拜大神。
直播间里,医生们用弹幕来表达着对术者的崇拜与敬仰。
手术室里,看到阑尾整根被取出,黏连部位连渗血的痕迹都清淡,几乎看不见。
楚嫣然、楚嫣之对视一眼,从对方眼神里看到无限的惊讶。
“庆大霉素冲洗。”
“温盐水冲洗。”
“抗生素试敏做完了么?阴性,好,打开三支头孢曲松。”
一条条指示,一步步动作,简单而快速。
一台阑尾切除术,创纪录的用了1小时32分钟,郑仁才完成手术。
在阑尾之夜,这么长的时间都够郑仁做十台手术了,还算上麻醉时间。
关闭腹腔的一瞬间,郑仁心底出现一种技术得到升华的感觉。
越是难的手术,越是锻炼人。
何况郑仁此刻只是一个人做手术,连帮忙的人都没有,更没人一起商量。
所有选择都要自己做决定。
一个决定的失误,就可能导致术后出现复杂的并发症,甚至可以导致患者死亡。
这是压力,也是动力。
郑仁在压力中前行,也在压力消失后得到升华。
关闭腹腔后,郑仁缝合皮下组织,用角针七号线缝皮。
手术结束,患者生命体征平稳,没有意外。
郑仁很是惊讶,这个人身体素质简直太好了,在感染性休克状态下承受2小时的全麻,竟然没有并发症或是心脏骤停的迹象。
这人不像是流浪汉,一般流浪汉因为长时间的营养失调、热量摄入不够导致身体素质偏低,承受全麻手术风险还是很大的。
而他,虽然看着瘦骨嶙峋,但却壮的跟头斗牛一样。
希望他术后恢复也会一样快吧,郑仁想到。
送患者回病房,因为没有陪护,老潘主任特意安排了护士在他的病房上专护。
再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
有钱有势的富贵人家,是一条命。
没有钱的流浪汉,也是一条命。
在医生面前,只要自己能力所及的范围,人命和人命是同等重量的。
下了台,郑仁惊讶的看见常悦正在医生办公室书写无名氏的病例。
和往常一样,根本看不出来她昨晚喝了一夜的酒。
如果非说不一样的话——似乎头发有些潮,似乎她刚洗了个澡。
一晚上,喝了11箱大绿棒子……264瓶……171600ml……
而她竟然完全没有感觉,表情上也看不出困倦。
和她拼酒的那位帅哥还在医生值班室输液呢。
厉害!郑仁心中为常悦点赞。
“写完了就去休息吧。”郑仁难得情商高一回,温声和常悦说到。
“不累。”常悦依旧板着脸,生硬的回答道。
不过从她说话的语速、音调上来判断,这丫头根本没喝多,像是没事儿人一样。
郑仁佩服的五体投地。
知道下台后,老潘主任赶来。
“医院那面费用担保的事情,我和医务处说了,很难办。尽量节省一点,那样我再去也好说。”老潘主任有些无奈。
“知道。”郑仁点头。
医院全都成本核算了,像是这种无名氏,福利部门压根不管,所有费用都压在医院、医生、护士的身上。
能省就省吧,但该治也得治,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人去死不是。
“走,去查圈房。”老潘主任随后笑着说到。很明显,他不愿意这些琐碎事情把郑仁的情绪弄低落了。
到了术后患者的病房,生命体征都很平稳,全麻已经完全清醒,这人显示出强大而又旺盛的生命力,从对药物的代谢上就能看出来。
体内渗出、脓液被吸走,体温也随之下降。
看这情况,郑仁对未来病情恢复的预期比较乐观。
出了病房,两人又去林远山父亲的病房看了一圈。林远山没在,陪护的是一个中年女人。
老人家已经苏醒,或许是常年胆囊炎症的刺激,他对疼痛也没有那么敏感。一瓶镇痛药,到现在都不觉得疼痛。
只是老人家想要喝水,禁食水时间不够,他就开始闹人。
老小孩就是这样,实在没办法,郑仁和老潘主任最后还是决定用绑手带把老人四肢固定在床边,以免他自己把胃管拔掉。
郑仁叫过来一个护士,刚说明自己的意思,常悦冷冷的出现在门口。
“先不用,我和患者聊一会。”常悦表情冷漠,即便对着老潘主任也是一副刻板僵硬的表情。
老潘主任有些疑惑,但他习惯于在患者家属面前给下级医生保留颜面。
这是一个好习惯,可惜常悦理解不到。
离开病房,郑仁和老潘主任回到办公室,两人闲聊了几句。
当听说昨晚吃完饭后,又出去吃宵夜,拼酒,老潘主任格外有兴致。老人家年轻的时候,估计也是个好酒的人。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血压、血脂升高,也就喝的越来越少了。
但他很明显对年轻人拼酒特别感兴趣。
当听说常悦和苏云一人喝了十一箱大绿棒子的时候,老潘主任哈哈大笑,“像是我的兵!”
郑仁一脸黑线。
会喝酒就是好兵?这对于酒精过敏的郑仁来说,绝对又是一万点暴击。
两人正聊着,常悦走进来,语气平淡,道:“患者平稳了。”
“嗯?”
“嗯?”
郑仁和老潘主任都诧异的看常悦。
“你和他说什么了?”老潘主任心里诧异,不愧是能和杀的红了眼的人聊成朋友的责医,还真是牛啊。
“就是安抚了一下情绪,和他聊聊天。”常悦说的很轻松,“老人像是小孩,很简单的。”
“苏云怎么样了,没事吧。”老潘主任关心道。
“没事,看都不用看。”郑仁摇摇头,“我刚刚见护士们在轮班看护,估计为了争看护他的时间,没少吵。”
苏云那就是个小爷,还用自己关心?有那时间,还不如去看看书,查查房。
联想起自己单身狗的生活,郑仁叹了口气,站起身,远眺窗外。
大地一片白茫茫,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雪了。放眼望去,天地素白,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到窗台上,随即化成水。
“咦?下雪了,今儿估计要忙。”老潘主任没有感慨第一场雪的壮美,第一反应是今天要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