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娘将散乱的碎发捋去耳后,露出老鸨惯有的笑容说道:“洪爷,说白了你我都不是啥好人,做的生意里多多少少都有黑白相加的颜色,又何必自相残杀,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呢?商人嘛,无不利字当头,如果我能为你指出生财之道,保你将来把长安城所有那些秦歌楚韵的生意都做得如鱼得水,你可就赚大发啦!”
“哈哈哈哈哈哈”
又是放肆的舔狗般的大笑,黑衣打手们确实懂得如何在合适的时候为主子长脸。
洪尚武没握刀的左手挠着下颔,装模作样地问身边一人:“阿宝,你说这女人的话,我是当听不当听呢?”
“不当听不当听,打断她的狗腿!扒了她的狗皮!”
打手们疯狂叫嚣,怎么看都如群披了人皮的疯狗。
绣娘心情最紧张的时候过去,这时又拿出了春韵楼老鸨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派头,只用不阴不阳一双眼斜藐那洪尚武,就不信其实他没动心。从东市到西市,长安城里的风月场所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任他魂都会势力强大,靠山硬朗,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将所有这些地方都据为己有,当然若有懂行的人从中指引,情况就不一样了。
那位阿宝,体型不壮,尽管穿着黑衣,白净的面庞也显出他书生的本质,看来他应是洪尚武的参谋,随大队出行的目的不是打打杀杀。
“洪爷,这事照我看,有得谈。绣娘侮辱您在先,固然该死,但若能给出价值万金的好点子,放她一马也未尝不可,咱宽宏大量,这不还能给将来的青楼管理事业做榜样吗?”
阿宝的话,才真正是洪尚武愿意听的。绣娘甩出来的条件不是没打动他,而是他实在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输了威风,让手下人,还有周围围观的群众认为他轻易就叫一个女流之辈给说服,甚至是控制了。
黑衣打手们壮声势,参谋阿宝搭台阶,两方配合得天衣无缝,洪尚武对他的跟班们相当满意,便黑着脸点头道:“阿宝你的话也有一定道理,那我就且听听这疯女人还有何遗言留下。”
绣娘见到生机,却不流露半点兴奋之意,只得胜地在心里打了个哈哈,然后冷笑道:“空口无凭,洪爷您能劳师动众地追到这儿来,就也能追到明德门外头去。我绣娘在江湖上混了半辈子,若非谨慎行事早就横尸街头了,还等得到你来收拾我?怎么样,给个话吧,我怎么才能带着那点猫都喂不饱的干粮全身而退?”
“呦嘿,女人,你都沦落到这一步了还敢来和老子讨价还价?果然是周旋在官场与风月场之间,叱诧风云的人物。”洪尚武开始对绣娘刮目相看了,心想可惜这婆娘已人老珠黄,若能年轻个一二十岁,抓回去当个小妾定能财色双收,她如此厉害,熬过一些年头说不定还能打败大婆转正呢……
想入非非瞬间,但很快就转回神来,因为绣娘已叉起腰,摆出她一贯的母夜叉姿势,恶毒地笑问:“洪爷,您莫不是怕我这素来与世无争的小女人吧?难道今后只要我绣娘活着,您老就得夜夜吓得睡不着觉了?”
“你……好哇,简直是……”
“简直是活的不耐烦了对吧?那你尽管现在一刀结果我,让春韵楼的老板血溅明德门呀!”
战到最后,单枪匹马,且手无缚鸡之力的绣娘对带着十几名凶神恶煞的打手的洪尚武,竟占了上风。围观百姓不少,但他们无论对春韵楼还是魂都会,都没啥好印象,所以围过来只是看个热闹,任哪一方胜他们也不会鼓掌喝彩。
吃瓜群众,何为善何为恶还是能分辨清楚的。
洪尚武对这女人算是彻底服气了,也明白了送礼小厮为何礼物没送成,回来还吓了个半死,整得都说起胡话来了。
“好吧”围观人群越来越厚,以自己这中心为点朝四方辐射,已射出去几百丈远。
必须得速战速决了,洪尚武便一改凛冽神色,笑嘻嘻对绣娘道:“洪某乃习武之人,最崇尚胆气足的英雄豪侠,更别说女中豪杰了。绣娘,你提的条件我同意,只要说出来的方法是真有用处的,我就放你和你的丫鬟出城。瞧瞧这围观的,有几百号人了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许诺,你要还不信,洪某我就没办法啦。”
绣娘一双精明的眼睛朝四周扫视一圈,相信在这种场合下洪尚武再无耻也不敢信口雌黄,便点头道:“好,老娘就信你这一回。洪爷,今后春韵楼的场子就交给你打理了,还望你能善待那些姑娘,她们对你而言可是能走路的钱袋子呢!”
“行行行,哪这么多废话?你一个老鸨平日里没少虐待不听话的姑娘吧?怎么到要上路前还牵挂起她们了?这又做表字又立牌坊的做派,实在是好不恶心!”这一次,洪尚武说的倒是大实话。
绣娘抹了粉的脸也盖不住那一阵红一阵青的,叫一个丫头去从车里取来纸笔,写下了几行字:“数月前得不知从何方传来的密信一封,若要招揽客人,在行业中成为带头老大,必须俘获一机甲怪人。此人身高如塔,背扛黑锅,将他拆卸开来,部件陈列于馆阁之前,就能诸事如意。”
写完后,绣娘将笔一扔,命丫鬟将信纸呈了过去。
洪尚武接过一看,险些破口大骂,心道这写的什么玩意?老子要想发财就在柜台上摆招财猫或财神爷,要想保平安就在大门上贴尉迟恭和秦琼,哪怕是关飞张羽也比几块机甲铁皮要好吧?你这个婆娘为保小命,竟能使出这等腌臜手段来蒙混过关,实在是气煞人!
他两只大手一抬,就欲将信纸扯碎,还好阿宝眼尖,一眼扫中了“机甲怪人”四字,急忙阻拦住他家主。
黑暗的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