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昭对此时正发生着什么浑然不觉,也难怪,苏烈与薛谨二人都只是在心里活动,然后再各自体会对方的意图,说白了是在用表情相互打着哑语,粗线条的黄昭又哪能看出其中蹊跷?
苏烈任由他闹腾,对薛谨抱拳道:“昨日苏某听了兄弟的描述,便知其实他在此处无事可做,却要白拿工钱,实在是于理不合。两天来他不仅没干活,还白吃了几餐饭,饭钱都没给他算,又怎能再收工钱?薛掌柜,礼物这些的咱们就不要了,相交一场,将来说不定还常来常往呢。”
“这……”黄昭又急又气,但苏烈已将话说死,他还能如何辩驳?再说摆在台面上的事实就是人家这儿没活干,他千真万确在白拿工钱白吃饭……
薛谨却坚持要他们收钱收礼,以至大堂的场面更加僵持。门口仨伙计歪着脑袋瞅着这边,感叹窗明几净,水晶吊灯大放光彩的大堂,许久没这样热闹过了。
来回扯了几下,苏烈忽然问:“薛老板,您这儿的饭食遭刺蚣污染,以至食客中毒,我兄弟却为何安好,昨天回去没任何不良反应?”
薛谨停下来,叹道:“此事之怪,我这个做掌柜的也难以说清。总之就是凡与酒楼有关的人都不会有事,真吃了出事的,就唯有食客。”
“哦”苏烈心里又笑开了,暗想这铁团不仅不傻,还挺聪明,分得清谁该坑谁又不该坑,可真是恩怨分明呢!
与薛谨的交谈,就只能到此为止了。苏烈拖着黄昭往外走,后者不情不愿,两眼还留恋地往通向厨房的门帘扫上一眼。
薛谨拎着两瓶上好老酒和二两银子跟在他们身后,说什么也要塞进黄昭手里。仨伙计本来把着门,见这状况便往两边让,为苏烈二人让出通路。
眼看纠缠的三人就要跨过门槛走到街上了,却耳听一声爆响,“轰”,仿佛是天雷炸到了地面一般……
“哎呀妈呀这是怎么回事?!”
闻听巨响,薛谨白脸更是煞白如纸,呆愣片刻后急吼吼招呼仨伙计:“你们快去看看,后面发生啥事了呀!”
“哦……哦哦哦……我们这就去!”仨伙计也如遭雷劈似的僵立着,等薛谨连催几遍才回过神,忙不迭离开大门,向后堂扑去。
苏烈与黄昭也停了脚步,不知爆炸声因何而起。
苏烈自不会因此惊慌,见薛谨因巨响失了方寸,便再向黄昭打个眼色。
黄昭心领神会,也跟着仨伙计往后面跑。
“喂”薛谨想拦,黄昭武将一名,动作快如脱兔,他又怎拦得及?就只能眼巴巴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帘后。
苏烈安慰薛谨:“薛掌柜,或许只是啥重物砸下来了,应当不妨事的,您别担心,我和我黄兄弟都还在这儿呢!”
这安慰让薛谨更慌,简直是欲哭无泪,他在心里跺脚叹息:“迟不炸早不炸,偏等这二人走的时候炸!铁团呀铁团,你到底是在闹哪般?”
那是自家后厨,哪个地方放了啥物件薛谨一清二楚,又何须伙计们看了再确定爆炸源?锅不会炸碗不会炸,水缸和灶台也不会炸,真要有炸开物品,除去那堆难看的铁还会有什么?
等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后面竟没了动静。不说黄昭,最起码那仨伙计该选一人回来报信呀?他们明知老板正在大门口等着!
苏烈心想机会来了,抓住薛谨的袍袖道声:“走!”便又折返回来,直奔那厚重的门帘。
“哎苏先生,您这是……”薛谨连黄昭都拦不住,苏烈就更不必说了,一句话尚未说完,竟就被他拖到了门帘边,那位大手一挥,门帘掀开,就钻了过去。
从迎接宾客的大堂到后厨房,中间是一条绿藤缠绕的连廊。那庭院果然收拾得明净整洁,花草树木一应俱全,靠围墙还摆着十来口大水缸,既为生活储水,万一走火了又可及时救援。
连廊连接着后庭,庭中鸟语花香的看着哪象是一处厨房?根本就是大户人家供夫人小姐们游玩的庭院,只差在地上凿一片小湖,湖面搭建亭台楼阁了。
这儿本该清静雅致,穿过连廊后见到的却是一地狼藉。
散碎的砖石瓦砾如从天降下的乱石雨,盖得让人下不了脚。诺大的厨房琉璃檐顶竟给“爆炸”产生的气流掀翻了,露出参差不齐的大洞,阳光不再从窗户往里照,而是从大洞直泻而下,反更增添了现场的惨状。
厨房外,几只鸡还在“蝈蝈嗒”地乱叫,如果它们的翅膀能扇起来,估计已吓得飞走了。
“嗨呀!好端端的,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啦!”
薛谨捶胸顿足,苏烈与他交谈这样长时间以来,总算见到了他商人的本色。不过如果在这种时刻,他还能处变不惊,那就真不是普通人了,苏烈对他也得多防着一点,然而见他痛心疾首的模样,苏烈安心了。
大概是听见老板来了,仨伙计里的一个灰头土脸地跑出来,指着厨房里面直比划:“那……那那那个……”
“那个什么?你倒是说句中用的话呀!”薛谨急得简直要吐血。真香大酒楼已经毁在他这一代手上了,实在不行就只能把店面盘出去,这是他死都不愿走的最后一步。可万一酒楼炸了,岂不是连盘都不用盘了?那还得了?!
小伙计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是……是那堆铁,他……他竟然……站起来了!”
“你说什么?”薛谨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把揪住小伙计,逼他再说一次,这次要说得更清楚一点。
苏烈听了伙计之言,心头也是一凛,猜测铁团状况的把握又多了几分。他任由薛谨与伙计撕扯,自己迈开大步冲了进去,先没找着铁团,却见黄昭大屁股贴地,怔怔地望着上方……
“黄昭,你这是怎么了?”苏烈去搀扶他,但当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时,也惊呆了。
黑暗的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