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香大酒楼历史长,名叫阿东的小伙计年纪轻,要他讲述过去的事儿挺困难,苏烈这么一问,他还真答不上来,再给掌柜恶声恶气地吆喝,顿时就慌了,忙连连答“是”,要从桌边跑开去。
苏烈见惹伙计挨骂,过意不去,拿出一吊钱,大大方方放在了桌上。
这下阿东不紧张了,斗牛狗般的笑容回来,市侩地不先拿钱,而是点头哈腰问:“客观您打算吃点啥尽管点,小的在这伺候着呐!”
掌柜正是姓曹,所以给饭馆起名“曹师傅”,曹掌柜开始时恼火,以为来了个专探消息不掏钱的主,但等见一吊钱给窗外的太阳照着发光,两条细眼就更眯成了一条缝,知道这是碰上大主顾了,铁定不会是只点碗面汤之流。
他主动迎上来,肥胖大手推开阿东道:“去去去,笨口拙舌又毛手毛脚的,没伺候好这位爷就扣你一月工钱!你去那边几桌招呼,这桌我来!”
有曹掌柜解围,阿东求之不得,嬉皮笑脸地唱个喏就跑开了。
这位曹掌柜,看上去五十来岁,生得肥头大耳一脸横肉,随便打哪面看都是见钱眼看的主,苏烈也高兴了,琢磨着这正是他巴不得要找的交谈对象。
苏烈拉开自己左手边一条长凳道:“这可真是天遂人愿,在下今日福星高照了!不瞒您说,我是打别的地方来,想在这里物色店面做点干货类的生意,却苦于没个相熟的人指引路径。老板您是当地人,又见多识广,想必能为在下指点迷津。”
曹老板瞧着长凳想坐不敢坐,苏烈尽管没着战甲,那一身威武气质却是谁见了也不敢随意靠近,只好尴尬地笑道:“嘿嘿嘿,大爷这是抬举小的了,小的可不敢与大爷高攀。小的贱姓曹,您不管问啥只要是小的知道的都定会据实回答,要说指点,可就折煞小的了!”
苏烈拍拍条凳道:“原来是曹掌柜,失敬失敬!您可千万别同我客气,不就是坐下同饮一杯水酒吗?由此结实个朋友,今后生意多条路子,对你我都是好事,又何乐而不为?”
这话说得曹掌柜动心,做生意的人天南海北交游广阔,时不时就能带朋友来照顾生意,多了这么位主顾,将来还愁他不做回头客?
于是小心翼翼地粘着凳子边坐下,又向苏烈那边凑了凑近前。
苏烈先点下一壶槐花酒,两碟冷菜与两碟热菜,便道:“在下见真香大酒楼大,想着今后往里面送干货,与他做个长期生意,却不料如此萧条,真是百思不解。生意做不成无所谓,反正长安城里生意兴隆的馆子多得去了,就比如曹掌柜您这家。不过关于那酒楼的来龙去脉,您能否告知一二?呵呵,不为别的,全为医我这对当地风土人情的猎奇之心呢。”
此话说得多么冠冕,曹掌柜再圆滑也起不了半点疑心,高兴地笑道:“那是那是,换作是我,听见怪事也必要打探怪从何来。我就这么同您讲吧,真香酒楼属于长安城的百年老店,当年陆家是从长城那边的关外逃难进入的长安城。哎,要说那陆家祖先大概也是积了德,既躲过了魔种挑起的战乱,来此地后又能把生意坐起来,实在羡煞旁人。真香开始只是间小茶铺,姓陆的和他老婆没日没夜地忙,为多赚银钱兼做了早餐生意。早餐生意好得不得了,二人便又打起了扩张茶铺,像模像样搭个店面的主意。那时候呀,长安城没现在热闹,饭馆家数寥寥可数,味道也不怎么滴。陆大娘一双巧手,鸡蛋花能做出鲍鱼汤的滋味,你说他能不火嘛?没出三年,巴掌大的铺面就扩充了十几倍,再过两年,第二层也搭起来了。等到陆老板的儿子接手,逢饭点时二楼都不够坐啦,于是自然而然的,第三层楼也盖上去咯。”
“呵呵看来正如您说,那陆家是祖坟位置选得好,坟头冒了青烟,才能迎来这世代红火的生意呢。”苏烈打趣地插道。
曹掌柜连连点头,但两道黑里发黄的眉毛一竖,肥脸拉下来道:“不过嘛,运气是运气,却只能给看作是时运,时运一过,倒霉事儿就一桩接一桩往他家门槛上踩啦!”
“呦,这话又从何说起?”到了苏烈最关心的部分,他支楞起耳朵,脸上却还是若有若无地透着漫不经心。
曹掌柜生怕苏烈不爱听了,描述时还加了表情助兴,“陆老板的儿子,是个叫陆旻的混小子,仗着家里有钱,平日里横行霸道,眠花宿柳,啥坏事都能干出来。陆家夫妇知他成日游手好闲的不是个事儿,但想管也管不了。宝贝疙瘩,打不得骂不得,好好说他不听,最多阳奉阴违地嗯哼几句,就又跑出去吃喝嫖赌了。时间一长,陆老爷就只好开始为儿子张罗婚事,心想有了妻子管束,那小子总不至于还成天不务正业了吧!”
“哼”苏烈鼻子里哼了一声。
他这态度不无道理,一棵苗种下去时根子歪了,谁能指望等他长起来后还能再往正里扶?父母管不住他,妻子就能了?别说一个妻子不能,哪怕给他娶上十房八房的,也无济于事吧?
果然曹掌柜就说:“不出仨月,爹妈就为陆旻物色到了一户王姓人家的小姐。那姑娘知书达理,长得又漂亮,周围十里八里只要家里有儿子的,都止不住要找媒人上门说亲,谁知王家还就相中了陆家,同意把女儿嫁给陆旻那混蛋。王小姐过门后两年,生下个闺女,取名云儿,全家人都欢喜不过,就只有陆旻成天摔摔打打万事皆不如意。他借口妻子生不出儿子,故态复萌,不仅又开始干坏事,还变本加厉地大肆挥霍,经常半月都不归家,唯有等在外面把身上的银子全花干净了,才跑回去拿钱。”
苏烈听得气愤,险些拍桌子,但大庭广众之下,终究是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