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庆皇帝登基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把众大臣晾在大殿上,怒而离去的。
好在张存海临走时扔下一句“退朝”,否则,大殿上众人都不知应该散朝,还是留在原地,等待皇帝开恩,恩准他们离开。
韩延回等四位相公退去,各自拿出自己之前写的、展望机器时代未来的条陈,想着皇帝刚刚申斥他们不如毛头小子的话,很有骑虎难下的赶脚。
他们的条陈无论深度、还是广度,都没法儿和禹王、江一凡所言相比。可若是让他们增加新内容,又着实太难。
不是他们不肯用心,或者不赞成皇帝主张而懈怠。而是这些东西……着实不是他们的强项啊。
四人琢磨了半天,最后还是韩延回拿了主意。就他们之前写的这些吧,禹王殿下和江一凡说的那些,都是惊人之语,吓不死人都不算完。他们这些老臣,向来求稳,他们想不到那么离奇之物,也算情理之中。
刘成之听了韩延回的这番话,连连点头表示认同,心中那沉甸甸的感觉,才有了些许的轻松。
皇帝能拂袖而去,他们这些大臣却不能和皇帝斗气,更何况皇帝是申斥过他们之后,才离开的大殿。朝堂上商议的事情还没结论,总要问皇帝个主意,说说朝议之事该如何了结。
四人袖了各自的条陈,前往御书房求见皇帝。
皇帝宣四人觐见时,面上神情已经和往日没什么不同。只是,四人拜见之后,皇帝没像往常那样,给四位老臣赐座。
四人规规矩矩的把年前就写好的条陈奉上。
皇帝居然还真拿起条陈,一份一份认真看过。然后,面无表情的把条陈放在一旁,淡淡说道:“不经常接触具体实务,能写成这样,不错了。”
皇帝说着话,还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刘成之。
刘成之心里狠狠的打了个突,其他三位阁老可以说不经常接触实务,他这个主管工部,如今还兼任工部尚书的相公,若不熟悉,却是说不过去的。
皇帝动了动手指,张存海立即招手,一个太监上前,跪坐在一角的坐席旁,摊开笔墨。
韩延回等四人立即屏气凝神,圣上这是要吩咐事情了。圣上心情不好,一定不会说第二遍,他们可得挺好了。
虽然朝堂上吵成一片,最后也没议出个结果,可皇帝吩咐事情却很坚决,没一点儿打算和人商量的意思。
“其一,令鸿胪寺收集外域之地的各类讯息,无论地域远近,越详细越好。”
韩延回几人连忙应“是”。收集域外之地的讯息,皇上这是被江一凡所言触动,要做到知己知彼了吧?
刘成之和魏辛心情复杂。作为掌管国事的重臣,他们当然知道这是好事。但此事是被江一凡提及,而且涉及到推广那什么机器和工业,就令人不舒服了。
……唉,一言难尽。
一角的太监笔锋迅疾,把皇帝的吩咐和韩延回的回应,一一记录下来。
皇帝看起来连底稿都没有,只略作停顿,就继续说道:“其二,沿海和各边境衙门,凡有域外来人,衙门都要有详细记录,记录外族来自何处,途经何地。
若能提供更多地方的民俗风貌,可予以税务上的优待。衙门把收集到的讯息整理归档,每季一次,上报鸿胪寺进行筛选编撰。”
“其三,令工部官员尽快和齐家机械作坊接洽,把机器鼓风技术买到手,由工部下辖的作坊进行制造。”
韩延回面色一僵,这事……刚才的廷议没议出结果,难道就这么强行安排下去?
皇帝扫他一眼,说道:“就这么往下安排,哪个地方出了疏漏、有了阻力,报到朕这里,朕来处置。”
额……报上来,皇帝处置?有这句话放在这儿,谁还敢在明面上阻拦?他们阁部老臣又哪里敢说处置不了?
但是,圣上,您那维护了二十多年的清政名声,这是不打算要了?
您这么做,很可能会被人们私下议论,说您老人家独断专行的。
“其四,通知将作监,按照原定的工匠等级评定制度,着手进行第一次工匠等级评定。以后,朝廷每三年通过一次工匠等级评定。由将作监主持,工部、礼部官员监管全过程。”
“五,工部匠人按照蒸汽机的结构,再做几个模型,带动风叶转动。把这个模型放置国子监,让学子们也知道知道,这世上多了一种功效强大的器具。”
皇帝指派的这几项,除了前两条,后面三条都不太好办。
尤其是最后这条。国子监的学生们,一向眼高于顶,怎么可能把工匠类的东西放在眼里?若是看到蒸汽机运转,说些什么不好听的话,会不会生出事端?
韩延回思量着,说道:“陛下,这第五条,是不是可以暂缓?待到冶炼水平有了大幅度提高,再把机械结构对学子宣讲,岂不是更有说服力?”
皇帝大概能猜到韩延回顾忌的是什么,面色冷淡,说道:“这些天之骄子也应该知道知道,若是不能让百姓安乐富足,读那么多书又是为了什么?”
连多的解释都没有,皇帝就摆摆手,把人打发下去了。
四位相公退下,张存海把角落里太监的书记拿给皇帝过目。皇帝点头之后,把书记收在一旁。
皇帝不再纠结别的,拿起今日送进来的奏章进行日常批阅,竟是再没别的吩咐。
张存海在一旁看着,心痒难耐。廷议时,他看的清清楚楚,众位大人吵吵闹闹,虽然禹王和江大人说得有理,但也没能彻底服众。
这种局面下,皇帝舍弃众臣的疑议,一力推行鼓风机应用和工匠评级,只怕官员们会不服气,对皇上此举多有非议。
过了好一会儿,张存海试着提醒:“陛下,要不要请厉统领来一趟?”皇帝头也没抬,一边在奏折上批复,一边说道:“不急,先看看情形。没准儿用不着厉勉。”
张存海愣了愣,没明白皇帝的意思。但他是奴才,把心中所虑,提醒了皇帝,他就做到了自己的本分。至于其他,只要皇上不说,他更是没那许多好奇心。
皇帝打算看看瑾融会如何应对此事。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