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高速公路上人迹罕至,伊兰特的车灯好似一抹流萤,在漆黑的夜色中飞速滑动。
车内。
我将车窗敞开一道缝隙,任由外面的冷风灌进车内,吹拂着我的脸庞:“家里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乐观,很不客观。”二哥把着方向盘,微微摇头:“自从你和林璇消失在安壤之后,房鬼子那边,就开始对盛东展开了疯狂的报复,但是东哥一直防备的很到位,所以双方的几次冲突,都没对咱们造成什么损伤,但是千防万防,东哥还是出了意外。”
听完二哥的话,我闭着眼睛靠在了座椅上,我知道,房鬼子对于盛东的报复,不仅仅是因为林璇的事让他很愤怒,同时也因为我离开的时间,刚好卡在了他准备动手的临界点上,当初我被冷磊扣住之后,曾经跟骆洪苍产生过短暂的交谈,骆洪苍对我说,其实一铁矿的事,房鬼子始终都知道,但是他一直在等待着东哥筹集到的资金,足以将我们摧垮的时刻,如今,房鬼子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像是万佳和盛东这种量级之间的团伙斗争,是很难通过一两次殴斗分出胜负的,因为大家的身后,都有着雄厚的资本,哪怕手里的牌被打光了,但只要握着牌的人还在,他们的手下就会源源不断的产生新的力量,所以我们之间的较量,更像是在彼此消耗,拼的除了人命,还有资源,这也是东哥为什么一直坚持要拿下一铁矿的原因,因为凭借我们目前所掌握的资本,是很难消耗过房鬼子的,一旦我们的资源被消耗干净,那么接下来将要面临的,一定是灭亡,也正是因为这样,东哥才一直没有鼓起勇气,去跟房鬼子进行背水一战,之前的时候,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东哥面对房鬼子的时候,总是会显得畏手畏脚,直到在三葫芦临终之前,听他讲述了曾经首席的故事,我才理解了东哥的做法,他不是不想拼,而是拼不起。
曾经那个作为庞然大物的首席,就是因为康哥意气用事的错误决策,最终在顷刻间便轰然倒塌,彻底失去了往昔的辉煌,而且时至今日,这种伤痛仍旧没有平息,作为见证了首席从辉煌走向衰败的东哥,对于资本流失所带来的伤害,其体会一定要比我更加深刻。
东哥从头至尾的隐忍,是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只要他没有重蹈首席的覆辙,那么在我们的资源再没有消耗干净之前,便拥有无数次死灰复燃的机会,而房鬼子也是很难将我们一口吞掉的,但是我们手中的资源,也仅限于自保而已,并不足以反击。
归根结底,盛东的家底还是太薄了,薄到让东哥做什么事情都如履薄冰,生怕哪个决策一旦出现纰漏,我们就什么都没了,正是在这种容错率为零的情况下,一铁矿才勾魂摄魄一般的吸引着东哥,因为只要一铁矿在手,我们就相当于拥有了取之不竭的资源,只要掌握了这种资源,我们才有了盖过房鬼子的资本,更加拥有了无数次进攻的机会。
当然,结束这种争斗,还有一种最快的办法,那就是这两个博弈的人,率先倒下去一个。
如今,东哥已经倒下,而且进行到一半的一铁矿项目,已经套牢了我们手中全部的资源,对于房鬼子来说,似乎没有任何一个时机,能够比现在除掉我们更加容易,想到这里,我关上车窗,伸手在烟盒中抽出了一支烟:“东哥遇刺的当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最近一段时间,东哥始终在筹集购买一铁矿的资金,但是由于房鬼子的阻挠,这件事情一直进展的很不顺利,直到出事当天,东哥忽然叫我们所有人集合,跟他出去办事,开始的时候,东哥什么都没说,直到走到半路的时候,他才说出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原来那天我们是要去见一个金主的,而那个金主,已经在暗中跟东哥接洽了很长时间,东哥说,只要那天晚上的事情能够进展顺利,那么一铁矿的资金缺口,将会被一次性补齐,听见这个消息,大家都很亢奋,可是还不到五分钟,我们就被一台车给撞了,随后冷磊、骆洪苍、岳明辉带着很多很多的人,直接将我们围住了,当时的场面很乱,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在护着东哥突围,但是到了后来,人群莫名其妙的就跑散了,东哥和国豪、杨涛跑进了一条小路,史一刚和周桐我们则从另外一个方向逃离了现场,等我们成功脱身以后,就联系不到东哥他们那边的人了,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我们接到了国豪的电话,他跟我们说,杨涛在路上跟他们跑散了,他和东哥也遭到了袭击,而且东哥还受了重伤,我们问出了他们的地址以后,就开车赶到了那个地方,当时国豪告诉我们的地址,是一片位于山脚下的荒草地,我们找了很久,才找到昏迷不醒的东哥,但是国豪已经不知去向了,第二天一早,杨涛联系上了我们,带着伤回来了,再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国豪联系完我们之后,房鬼子那边的人也到了,他把东哥扔在了草地里,一个人引开了追兵,结果在返程的路上,被警察抓了。”二哥提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有些烦躁:“东哥在混乱之中遭受了枪击,伤到了肺部,而且很严重,至今没过危险期……无奈之下,我只好把明杰从龙城调回安壤,拱卫在了东哥身边,东哥的安全得到保障之后,我不打算坐以待毙,于是就想联系一下东哥说的那个金主,代替东哥继续跟他谈注资的事,可是那个金主,在我们遇袭的同一晚,也被人除掉了,你是知道的,再此之前,东哥为了拿下一铁矿,已经抵押了自己所有的资产,而且还借了巨额的高利贷,现在这个金主一死,也就意味着,咱们购买一铁矿的事情,已经崩盘了,如今的盛东,已经失去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接下来房鬼子要做的,一定是对咱们进行彻彻底底的清扫。”
听完二哥的话,我按灭了手里的烟:“你觉得,这次面对房鬼子,咱们有几成胜算?”
“你如果问我,我觉得连他妈一成都没有。”二哥转过头,对我露出了一个很豁达的笑容:“其实一铁矿的事,对于咱们来说,就是一场豪赌,赌赢了,咱们自然平步青云,可是天不遂人愿,咱们终究还是输了,如果说以前的时候,咱们还勉强可以跟房鬼子平分秋色,那么现在,真的已经有些负隅顽抗的味道了,但是不管怎么样,坐以待毙,从来都不是盛东的传统。”
“是啊。”听完二哥的话,我也露出了一个笑容:“有时候,活着很重要,可是有些事,比活着更重要。”
二哥听完我的话,微微嘬了下牙花子:“小飞,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叫你回来吗?”
“嗯。”听完二哥的话,我侧头看向了他。
“最开始的时候,你是我亲手带进这个圈子的,所以我比谁都希望,你能完完整整的进来,又完完整整的离开,尤其是这种时刻,不论于公于私,我都不该拉着趟这潭浑水,可是我不得不让你回来。”二哥停顿了一下,拿起了一支烟,随后火光闪烁,照亮了他的脸颊:“盛东能够走到今天,是咱们这些兄弟,一步一步拼出来的,如今它虽然大厦将倾,但是我仍旧希望,哪怕盛东就算真的倒了,咱们也能陪着它走完这最后一程。”
“我也是盛东的一份子,有些话,你不用说,我也明白。”
随着天边露出鱼肚白,我们的车车下了高速,将车开进了市区,清晨的安壤宁静祥和,远不如沈阳的清晨那么喧嚣和拥堵,看着窗外熟悉的建筑和道路,我的心中莫名踏实了许多。
二哥并没有开车进入市区,下了高速以后,开始沿着环路飞速疾驰。
二十分钟后,二哥踩下刹车,把车停在了环路边缘,我们停车的这个地方,是一个别墅区,全都是三层的别墅,而且都带着独立的院子,此时正值暖春,别墅区里面的绿植也都泛起了绿色,看起来环境还算不错,二哥始终没有说话,带着我走到了一个院子前面,伸手按下门铃之后,站在了原地,我抬头看了一眼,在这个铁门的顶端,还装着一个监控探头,而且还有不少线从院子里面甩了出去,想来是应该连接其他探头用的,我看了一下周围的别墅:“这个地方,是谁找的?”
“老马找的,这地方,原来也是一个私人诊所,后来这里的主人去上海发展,这里就闲置了下来,不过里面的医疗器械什么的还在,而且这个地方的位置还算不错,周围这些别墅里住的,都是达官显贵,咱们住在这里,房鬼子即使知道消息,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来这里开枪,里面的医生什么的,也是老马帮忙联系的,都是从外地来的,底子很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