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蒲宴半眯着眼睛想了想,这才开口说道:“天算蒲氏,应该算是这片大陆上最古老的姓氏之一了,蒲氏一族的天算子,皆都通晓观星占卜之术,测算万物众生衍化之变,感知天地时空之灵,知过去未来……”
穆长宁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但也安安静静地听下去,蒲宴笑着问她:“是不是觉得,这样的能力很好?”
穆长宁想到咏梅真人为了无多的寿元殚精竭虑,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摇头道:“付出和收获对不对等,值不值得,好不好,只有当事人清楚,旁人怎么说,做不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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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宴弯起唇,眼中带着浅浅笑意,轻叹道:“我第一次这么问你的时候,你说的和这差不多。”
“……什么时候的事?”穆长宁讶然,她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蒲宴但笑不语,继续原先的话题,“每一个蒲氏子弟,在五岁之时,除却测验各自灵根,还要以秘法觉醒灵觉,至于何为灵觉,便是除五感六识以外的其余常人没有的感知,观星术成功与否的基础,便是灵觉,之后族中会在所有子弟中,挑选出修炼天赋与灵觉最出众的一人,作为下一代天算灵使来培养。”
蒲宴,便是这样,被选中成为第三百四十六代灵使的。
天算一族掌握着一面传承玉璧,连族中最年长的长老也不知道,这传承玉璧是从何时留在这里的,他们只清楚,灵使可以通过传承玉璧与白灵界进行沟通,几乎相当于跨界面通信电话一样的存在。
蒲宴刚步入金丹期的时候,见到了这面传承玉璧,又在与玉璧熟悉磨合的期间,意外联系上了一个人。
“是白灵界的人?”穆长宁问道。
蒲宴点点头,“那是一个很有趣的女修,一开始我们还只是隔三差五有几句简单的对话交流,慢慢才开始熟悉起来,不过后来她远去历练,而我也离开神洲,便彼此失去了联系。”
离开青灵岛,似乎就是拉开往后一系列事件的序幕。
青灵岛所在的那片海域外飓风环绕,每隔百年飓风削弱一次,也只有这一次才有机会离开。
蒲宴天资出众,不可能只局限于那一片海域,在百年飓风削弱之际,闯了出去,又跋涉数百万里,到了大泽,往后也去过中土、魔域乃至蛮荒,结识了不少人,有伙伴,有知己,甚至还有道侣。
穆长宁默默垂首,心道和蒲宴关系最深的两个人,一个成了她的师父,一个则是她的义父,也不知道是不是缘分。
“不比在族中的枯燥乏味,外面的花花世界看得多了,总会心生眷恋的,所以从我离开族中开始,便再未回去过。”
直到最后,客死他乡。
穆长宁眉心微蹙:“那你又为何……”
为何会陨落,又为何会跟她纠缠到了一起?
蒲宴的目光中多了些许无奈,又或是哀戚,轻声叹道:“蒲氏一族既然拥有觉醒灵觉的资格,拥有预测未来的能力,那便势必要付出代价,甚至还有某些限制。与其说这是上天给予我们的厚爱恩赐,倒不妨说,这是一个由生至死的诅咒。”
“修真界的通天门已经关闭很久很久了,也已经很多年没有飞升白灵界的先例了,而天算存在的价值,便是寻找能够打开天门的天命人,为通天门的开启铺路,天算子一旦留有异心,便会被诅咒反噬,若是灵使,反噬还将数以倍计。”
而蒲宴既是天算子,又是灵使!
蒲宴无奈闭了闭眼,“诅咒的可怕之处,不在于反噬自身,而是,反噬被诅咒者最亲近的人。”
“我初时不信,直到我的道侣被雪妖所伤,寒毒入体,而我的女儿,刚满五岁,便已夭折……我不得不信。”蒲宴的声音淡淡,却隐含痛心疾首之意。
穆长宁愕然,“是谁下的诅咒,为何要这么做?”
“谁知道呢。”她悲切地看了过去,苦笑道:“兴许,是祖上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吧,所以降下惩罚,往后的世世代代,都要受其束缚。”
蒲氏一族,所有子弟,皆有灵根,本该是修仙的材料,却不能为己而活,只得为他人而活。
若说恨,怎能不恨,命运何其不公!
可恨有什么用,这是宿命的纠缠,谁也躲不开。
蒲宴将付景宸体内寒毒转移到自己身上,带了女儿的尸身离开。
寒毒入体之后,哪怕是元婴修士,都备受折磨,蒲宴本想回青灵岛,奈何身体条件并不允许她漂洋过海,几番辗转之后,终是找到了一处聚集月之精华的地方,留在了这里。
说了这么多,依然没有提到关于穆长宁的事,蒲宴见她双目一瞬不瞬盯着自己,不由伸出手抚了抚她的头。
她的手也是半透明的,甚至比刚才还要透明些,穆长宁想伸手握住,蒲宴倒是先一步收回了。
“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说过,我曾经通过传承玉璧联系到一个人?”
穆长宁点点头,“你后来又联系上她了吗?”
“是啊,原来即便没有传承玉璧,只靠灵觉心念之力,也是可以的。”蒲宴低喃道:“那段日子我确实有些消沉,一方面是丧女之痛,一方面亦是心心念念着诅咒的化解。她是白灵界的人,知道的也许会更多,而她也确实为我指了一条明路。”
“天命既定,既不可期,亦不可变,人之命乃人命,人命受制于天,虽有变数,却不会过大,唯无命者,不受此方天地约束,才有可能真真正正改天换地。”
蒲宴定定看着她:“无命,即天命。”
穆长宁心中一跳,想起咏梅真人给她测算的结果,有种莫名的感觉。
蒲宴微微一笑,“你不是想知道自己是谁,从哪来的吗?”
她连连点头,蒲宴便指着头顶的那片星空说道:“从这里来的。”
“……”穆长宁仰头望天,不是太明白。
“那日,这片星空上出现了一个灵眼,一只水蓝色的储物袋从灵眼里掉下来,再之后,是一个白嫩嫩刚出生的女娃娃。”
穆长宁一愣,指着自己道:“你说的,不会是我吧?”
蒲宴毫不犹豫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