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宁原以为那个大明湖畔已经够雷人的了,然而等她看清楚月桂仙子给的那枚玉简功法上大写的“凌波微步”四个字,突然有一种冲动跑出去问,你真不是穿越的吗。*随*梦*小*说w.suimeng.lā
且说这玉简上刻录的凌波微步,倒确实是一部轻身功法,但只适合女子习用,炼成之后步伐灵活,瞬息万变,如鬼魅夜行,亦飘渺若仙。
穆长宁倒确实缺一本轻身功法,就像何久所习的如影随形术一样。
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若动作快得让人捕捉不住,那任何攻击都落不到你身上,当然,遇上生死攸关的时刻,好的身手也是逃命的本钱。
穆长宁将功法收下,打算回去门派后再好好练习。
她感觉到一路上有不少目光注视着自己,回到客院后,那些小弟子连同季敏一块儿犹如麻雀似的围着她叽叽喳喳,各个脸色兴奋激动难掩,无非是为她炼出极品碧灵丹的事,连秦师叔和几个筑基弟子都来和她道喜。
郁参真人一脸笑眯眯地看向她,点头道:“做得很好。”
“多谢师祖。”
考核赛已经结束,是时候该回门派了,秦师叔问道:“师叔,我们是现在就走?”
郁参真人正待回答,一个小弟子匆匆忙忙跑进来道:“穆师姐,有一个姓凌的天机门女修来找你!”
穆长宁反应过来,那人应该是凌清溏。
她看向郁参真人,道:“应该是禄山真人的弟子。”
郁参真人了然点头,“如此是该去一去,大家再修整一下也无妨。”顿了顿又皱起眉,传音问道:“姓凌?”
“是,她也是凌玄明的族妹。”穆长宁没有隐瞒。
郁参真人沉默了一会儿,道:“若是为她族中事,莫要理会便是。”
“是。”
穆长宁出门一看,果然是凌清溏,在考核赛前她便说过等结束后带她随处逛逛,如今便来履行承诺了。
凌清溏明明该是个清冷性子,可对着她的时候,似乎格外地热络有耐心。
“长宁,恭喜你拿到炼气组魁首。”凌清溏轻扯嘴角露出一个淡笑。
二人当真是寻常地随意逛逛,凌清溏说起了丹道盟:“长宁你通过了四阶丹师考核,丹道盟可有邀请你加入?”
穆长宁没急着回答,反问道:“你收到了邀请吗?”
凌清溏闻言一窒,点点头道:“是的,我已经同意加入丹道盟了。”
穆长宁挑了挑眉,看来丹道盟这十年一次的丹师考核,除了彰显他们在丹道方面的底蕴地位,也是为了向众丹师抛出橄榄枝,吸收更多的新鲜血液。
就像门派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招收新弟子一样。
对于这一点,穆长宁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丹道盟名义上是一个自发组成的丹师团体,与各大宗门势力无关,每年还与魔域、神洲、大泽、蛮荒等地做着各种药物往来的交易,回春堂遍布整个灵天大陆,可以说七大宗门中没有一个的财力能与丹道盟相媲美,这样一个庞大的组织,难道真的没可能发展成一代宗门?
凌清溏道:“丹道盟中都是丹师,也多是志同道合之辈,与众丹师交流研习,对我丹术进益大有帮助。”
凌清溏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穆长宁回过神来道:“那就恭喜了,不过对于加入丹道盟,我的兴趣不大,便回绝几位前辈了。”
凌清溏抿了抿唇,心道有讷言真君做她师父,她也确实不需要丹道盟什么事。
一个好师父,有的时候就是这么重要。
凌清溏没有告诉她,其实加入丹道盟是她自己主动要求的,那四位前辈根本没来邀请她,至多就是那个侍女简单提了提这方面的意思。
能炼出护脉丹又如何,天下能炼出护脉丹的丹师多了去了,有什么稀奇的?又有什么值得几位前辈看重的?
两人一时没了话说,直到一声轻喝声响起:“穆长宁!”
凌清溏微微皱眉,穆长宁回身看过去,便见凌清婉俏生生地站在不远处,柳眉倒竖,怒气冲冲。
自无垠秘境之后已有快五年了,凌清婉现在还在炼气八层,然而一身娇惯性子似乎还是不知道收敛。
“道友有何贵干?”穆长宁眸子微眯,淡淡问道。
这么一提,凌清婉霎时就像被踩了尾巴,跑到她面前恨恨瞪她,“你装什么装,我来找你做什么,你会不知道?”
穆长宁勾唇冷笑,凌清溏喝道:“你现在就给我回去!”
若说凌清婉在天机门最讨厌的人是谁,那无疑就是凌清溏了,穆长宁是别派人,她得罪不起,可凌清溏就不一样了。
“呦,这不是清莲仙子吗?”凌清婉双手环胸,冷笑不已:“怎么仙子有空出现在这儿啊?像你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我还以为没什么能让你上心呢!”
凌清溏暗暗瞥了穆长宁一眼,美眸微眯道:“那件事已了,你再纠结也无用。”
“不是你亲哥,你当然事不关己!”她瞪眼道:“我哥本该是天之骄子,被罚去挖矿五十年,这辈子就相当于毁了!你说已了就已了,你算老几啊?”
“那是他咎由自取。”
穆长宁默默旁观,本来似乎是来找她算账的,怎么就变成这同族两姐妹对骂了?
哦,也不对,是凌清婉单方面骂街,凌清溏耐着性子教训而已。
这还是大庭广众之下呢,各大门派的人都还没走呢,前有凌玄明于坊市丢人在前,如今又有凌清婉冲撞无礼在后,这两兄妹……果然是亲的!
穆长宁心中暗嘲,紧了紧自己的手,压下因为原主而显得有些躁动的情绪,望穿忽然问道:“宁宁,这泼妇是你姐姐?”
“……理论上是的。”
他顿时一脸嫌弃,“你们长得一点都不像!”
穆长宁失笑,“嗯,他们都比我好看。”
无论是从前那张脸,还是现在这副面容,都算不上出彩,凌家惯出俊男美女,自己跟凌玄英算是两个例外了。
不对,凌玄英是从旁支过继来的,那这么说来,异类其实只有她一个……
穆长宁记得蒲氏在信中提起过,自己的容貌被她用秘术封印了,那么,那个时候,蒲氏应该还没有夺舍,也便是说,她是在蒲氏夺舍之前出生的。
穆长宁是不知道蒲氏夺舍前长什么模样,横竖跟往后那张脸不同就是了,而凌三爷是什么模样她也不太记得,所以说,自己究竟像谁,还真不清楚。
围观的人多了起来,凌清婉意识到了不对,指着凌清溏大骂道:“你,你故意的!”
凌清溏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
凌清婉暗暗咬牙,想起此行的目的,又将矛头对准了穆长宁,“你……”
“够了!”
两把飞剑从天而降,凌玄英与一个颀长端正面貌俊朗的筑基男子从飞剑上下来,刚才那一声,便是出自这个筑基男子之口。
凌清婉回头,看向筑基男子时身形一窒,委委屈屈唤了声“父亲”。
穆长宁心中一顿,目光牢牢锁到男子身上,心中某些情绪陡然间波澜起伏。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刻的目光有多复杂,隐约的期待、喜悦、仇怨、还有一点点孺慕,全部交织在一起,落在凌玄英眼中,便是说不出的怪异纳闷。
“宁宁!”望穿唤了声,穆长宁很快回神,眉心刹那攒紧。
这股意志有时候真是让人头疼,可要处理起来也着实麻烦……她现在又不能去把他们怎么样,不说她炼气修为太低,凌家好歹还有天机门撑腰呢,凌易平怎么着都还有金丹修为呢!她即便要对付这些人,现在也不是时候。
烦躁地拧了拧眉,凌三爷已训斥完凌清婉走到她面前。
记忆中关于父亲的部分太过模糊,以至于此时此刻,凌三爷对她而言几乎就是个陌生人。
“穆小友,小女无状,都是在下管教不严,还请小友见谅。”
凌三爷礼貌地拱手致礼,一副慈父模样,却看得穆长宁心头火起。
同样都是女儿,他对凌清婉就可以包容爱护,而对她就是放养政策不闻不问,不顾死活!是根本就当没有这个女儿吧!
真好,本来也不该有这么个父亲!
穆长宁冷笑连连:“凌前辈真会教养儿女。”
凌三爷老脸一红,像被当面戳穿一般,手都不知往哪摆。
凌玄英凌清溏都惊讶于穆长宁的不留情面,凌清婉都要气疯了,尖声叫道:“穆长宁,你别得理不饶人,给脸不要脸!”
她顿感好笑:“你凌九小姐的脸吗?不好意思,这不值钱,我也不要!”
凌清婉面色青白交加,其余三人却同时一愣。
自从凌家依附天机门起,对外已经不声称族中排行了,私下虽还会如此称呼,可穆长宁一个苍桐派的,怎也会对凌清婉的底细如此清楚?
凌玄英心中古怪愈盛,有个东西在脑中一闪而过,快得转瞬即逝。
“穆小友……”凌三爷略显尴尬,错愕得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些什么。
看他这副模样,不知为何,穆长宁心中掠过一丝失望。
她想象中的父亲,原来竟是这样的!
“凌三爷,不论你是为何事而来,你的儿子已经自食恶果了,如果不想你女儿也这样,那就看牢些,别一个不小心就放出来乱咬人……尤其是,咬到不该咬的人。”
她淡淡看过去,见他低下头,心中更是不屑。
真不知道这样一个人,蒲氏到底看中了他哪点!
“苍桐派差不多该离开了,诸位,后会有期。”穆长宁微微拱了拱手,直接扭头去向客院,不耐烦多留一下。
凌清婉气得脸色通红,尖叫着就要扑过去,却被凌三爷拉着,厉声喝道:“你现在就回去!”
“爹!”凌清婉不可思议道:“哥被罚五十年,这辈子都相当于废了,难道就这么算了!”
“那你还想怎样?跟她再闹一闹出口气?没看到已经把人都得罪狠了吗?”凌三爷传音道:“既然门派做了决定,服从就是了,本也就是你哥的错,你跑来再添什么乱!”
对方可不仅仅是讷言真君弟子,还是整个修真界最年轻的四阶丹师了!他们俩不知死活,硬是往铁板上踢,他能怎么办?
凌三爷长叹一声:“你哥那里,我再想办法,你现在回去!”
凌清婉双眼通红,抿紧双唇眼泪吧啦啦直往下掉。
自从凌清溏凌玄英各自大放异彩,她在族中已经越来越没人关注了,以前好歹还有个哥哥时时关照她,凌玄明再失势,她的日子又该怎么过?
“你们太过分了!都只想着大局,想着家族,为什么就不想想我!自私自利!”凌清婉大声叫嚷,嚷得所有人都听到,嚷完就跑。
家丑不外扬,无论在凡界或是修真界,都是一条不变的定律。
自家事当然要关起门来自己解决,像凌清婉这么当众闹起来的,不说百年难得一见,但也足够众人稀罕得津津乐道一阵了。
凌清婉还不知道自己这么一闹,凌家日后在天机门,一被人提起来,就是个笑话,她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出现在公众视线内,至于是因为觉得没脸见人,还是被罚了禁闭,这点外人便不得而知了。
见到了所谓的父亲,穆长宁没有想象中的激动,更多的却是愤怒失望和费解。
她曾想象过自己父亲该是个什么样的人,哪怕不是什么大英雄大豪杰,也不该是这么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啊!
真是可笑!
“宁宁,你和你爹也不像。”望穿又道。
穆长宁沉默了一会儿,喃喃自语:“或许,我像我娘吧。”
但蒲氏长什么样,她也不知道,根本无从求证。
穆长宁离开后,凌玄英与凌清溏却没急着走,凌清溏沉默了好一会儿,“五哥,你不觉得奇怪吗?长宁似乎对凌家很了解,还隐隐带着敌意。”
“凌玄明做出那事,没敌意才怪了,至于了解,也说不上,有些事随意打听就知道,又不是什么秘密。”他慢声道。
是这样吗?
凌清溏偏头看他,少年的两道长眉拧得正紧。
既然如此,现在这副样子又是为何?
凌玄英忽然闭了闭眼。
他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
穆长宁今年,十九岁,而那个孩子如果还活着,也该十九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