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一片诡异的平静,上京里暗流涌动。
在所有人被承德帝一棍子打懵圈之后,不少外表低调的马车开始来来往往的在上京里驰行。
身为太子舅家,皇后娘家的杨次辅家里,门可罗雀,即便有人拜访杨次辅,也是面色凝重,来去匆匆。
与之相反,是礼部尚书梅深家里,不少人接连拜访,每个来拜访的人,都带着厚礼,来时忐忑,走时面露笑容。
而今天的梅府,迎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
梅深亲自给坐在上首的二皇子奉茶,低声道:“殿下怎地来老臣这里?有事让人给老臣吩咐一声,老臣自去拜见殿下。”
二皇子把茶杯放下,摆摆手,“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对了,你可有收获?”
梅深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递给二皇子:“殿下,这些是勋贵和朝臣送来的礼单,老臣正想把礼物给您送去。”
短短几天的时间,他就收到了七八家送来的厚礼,不仅如此,来送厚礼的,还是各家的家主,见了他,言辞之中都是恭维,这一切都让梅深有一种睥睨的气势。
想十几年前,他想拜访那些权贵还不得入其门,现在那些以前他需要仰仗的权贵,个个都捧着厚礼来求见他。
果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梅深看着坐在上首,低头翻看册子的二皇子,不禁为自己择主的眼光得意,果不愧是他梅深选中的明主。
他们还没有准备出手,陛下就已经护着二殿下了,在朝堂上连端太子的势力,分明就是借着新法要给二殿下扫除障碍,手段用得理所当然,连褚相那等老狐狸都不能反对。
果然二殿下才是陛下心中承继大统的人选,太子不过是个挡箭牌,要不是太子占了嫡长,太子之位,哪里轮得到他来坐。
不仅梅深是这样想的,连二皇子心中也是如此想。
二皇子志得意满的合上册子,这些都是上京里的中立派,以前一直在观望,在这次太子势力被削,立即就行动起来,送厚礼这等行为,个中含义不言而喻。
二皇子把册子放在桌子上,看着梅深的眼神很满意,他并不介意施恩示下:“这里面的东西,你留下三成,这是本殿赏你的。”
梅深站起身拱了拱手,“谢殿下赏。”
二皇子双手往下压了压,“快坐快坐,不必多礼,梅尚书一直都得本殿器重,是本殿不可或缺的左右手,这点赏可不值当你这样。”
梅深浑身毛孔都舒坦,他复又坐下,笑吟吟的开口:“殿下,这些还只是开始,只等大理寺那边出了结果,恐怕还有更多人来投。”
二皇子双目迥然,“说说看。”
梅深右手撸了撸短须,笑了笑:“殿下,陛下一直都看重您,只怪褚相和杨次辅那群人在朝堂上只手遮天,陛下想要器重您也无法。陛下这次名正言顺的把太子的人查了个遍,可见您是天命之人,天时地利人和样样不缺。”
二皇子嘴边的笑容越发深刻,时不时就颔首,表示认同梅深的话。
梅深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这次连宁国公和祁国公都折了进去,殿下,您说,太子会怎么做?保还是不保?”
二皇子眼睛一亮,双手一拍,哈哈大笑,足足笑了好几声,才停下:“太子不保,宁国公和祁国公恐怕不能轻易脱身,太子一系的人也会因太子的举动心寒不已,连中立的人也会改变想法,这般关键时刻连臣属都不护的主子,还跟着不怕日后连身家性命也搭进去?
太子倘若保,那就更好了!这次可是父皇发怒亲自出手,如果太子敢保,那就是跟父皇对着干,父皇对太子的感官一定会非常不满。如今谁看不明白,谁敢保那些人,就是跟父皇过不去,本殿下这么多年,还没有看过跟父皇过不去的人还能安然无恙的。”
所以当时刑部尚书被逼到绝境,二皇子也没有出手保他,因为他很清楚,他父皇下了最后通牒,无论谁说情也不好使,即便那个人是他母妃也不行,他只能忍痛舍了一个三品的尚书。
如今终于轮到太子了,果然是风水轮流转呀。
梅深含笑道:“殿下说的,正是这个理。无论太子保还是不保,对我们都大有益处。保,失了圣心,不保,失了势力还让臣属寒心。只以臣之见,恐怕太子不会保。殿下,老臣认为,您过段时间需要举办一次诗会了。”
只要有脑子的皇子,都不会把自己陷进这个漩涡里,只要踩了一脚,就深陷无法自拔,既然已经折了这么多人手,又何必再失了圣心?
陛下,才是决定那座龙椅,谁才有资格坐上去的人。
以己度人,无论是梅深还是二皇子,都认为太子不会保那些人,既然如此,想来只要等大理寺的彻查结果出来,就会有更多的人来投靠二皇子,到那时,二皇子的势力会空前膨胀,要压太子一头,也未尝没有希望。
二皇子一点就通,他素来就喜欢举办诗会,一个是可以在清流中提高自己的名声,另一个也是可以在诗会中发现一些好苗子,而梅深现在提议等那些人投靠之后举办诗会,不仅可以联络感情,也能安安那些人的心。
二皇子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断过,“梅尚书,这次还是你女婿那边做得好,有时间多带他来见本殿。”
如果不是舒鸿煊神来之笔,这次想要狠狠咬下一口太子,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机。如今他不好直接跟舒鸿煊搭上线,以舒修和做折中传话,才不引人注意。
“多谢殿下提携,老臣知道该怎么做。”
梅深谢过,沉吟片刻,又开口道:“殿下,安乐候多次上门求见老臣,想让您保他,他愿送上半数家资。”
二皇子闭目思索,安乐候是老牌的勋贵了,百年来一直都在军中任职,只上一代的安乐候作风软弱,在军中的声威一度下降,现在的安乐候也不能承继先祖的威严,以致于势力不如以前甚多,即便如此,在二流的权贵中,也是不可小觑的势力。
而且安乐侯府以军功建府,家资甚多,他现在也缺钱......
二皇子睁开眼,问道:“他犯得是什么错?”
梅深神色中带着怜悯和幸灾乐祸,“教子不严,纵子行凶,强抢民女,致人死亡。”
二皇子奇怪了,“安乐候世子一直不是素有名声?怎地会做出这样的事?”
梅深也有些无语,“是安乐候的庶子,那个在舒家死了的陈明鑫。”
二皇子一瞬也无言以对,御史大夫也挺拼的,连死人也拿来说,既然是死人,这等罪名实容易脱身,二皇子手一挥,“跟他说,本殿保他了。”
梅深与二皇子聊了很多,见茶壶中的水已经快要见底,转身出去吩咐人上一壶茶。
“祖父,孙女给您送茶来了。”
梅深住了口,转头就见孙女梅婧婷恭敬的站在门外,提着一个茶壶,身穿一袭娇艳的嫩黄色长裙,窕窕袅袅的站在那里,像极了春日里的一朵秀丽的芙蓉。
梅深眉头蹙了一下,心中陡然不悦,他与二皇子在说正事,究竟是哪个人出的馊主意,让婧婷来这里!
梅深已经决定等二皇子离去后,好好跟老妻说道说道,不管是老妻的主意,还是大儿媳的企图,不与他商量就擅自行动,都犯了他的大忌!
这个家,能做主的,只有他一个!
梅深想让婧婷回去已经晚了,二皇子笑着出声,“让梅小姐站在门外等候也实在辛苦了她,日头渐大,还是让她快点进来吧。”
二皇子这般说,梅深只得让孙女进来,幸好梅婧婷规规矩矩,只提着茶壶进来,各自给二皇子和祖父奉了两杯茶,又施了礼,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二皇子看着那道窈窕的身影消失,富含深意的道:“梅尚书不仅孙女备受称赞,连外孙女也非常优秀呀。”
梅深笑呵呵的谦虚:“不堪入殿下的眼,殿下谬赞了。”
心底却一凛,二殿下这是看中了舒家的女孩儿?究竟是哪个?难不成是舒嫣华那丫头?
又暗骂一声蠢货!他对婧婷早已有安排,结果今天不仅入不了殿下的眼,反而让舒家那丫头拔了头筹!
后宅女人果然是目光短浅,又坏他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