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妈妈手脚利索的给梅氏斟了一杯茶,劝慰道:“夫人消消气,很不值得您这样,肝火怒气的,对身子不好。”
梅氏一大早的好心情被姜氏破坏了个彻彻底底。
这么多年来,从她进门开始,一直都对姜氏很好,记得刚进门那会儿,为了拉拢姜氏,几乎每隔几天就要去芝澜园找姜氏玩儿。
只不过后来文儿和玉儿出生,她又掌着中馈,身上压着一府人的吃喝,去芝澜园的次数就少了。
即便是这样,每次家里换季新打的首饰、衣服也没有少姜氏的,二房的小厨房用度她也给的足足,对着这个弟妹也舍得放下身段,就这样也捂不热她那颗冷硬的心!
真是一腔热情付了流水!
“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前几天不是去百雨金轩里考校兔崽子的功课?当时说的不清不楚的,还以为是平常的考校,谁知道是说女学的事。
还说是玉儿的二婶呢,哪点看得出她疼爱玉儿?不过是叫二弟行个便宜,把玉儿插进女学里,那不情不愿的样,打量我不知道?
为着华娘那小贱种倒是心甘情愿的上下折腾,十多年也没让她忘记严氏的好,我白对她那么好,要不是这次的事,还看不出她那人这么会装相!二弟也不知道什么眼光,居然娶了这么一个装模作样的女人回家,简直败坏了舒家的门风!”
梅氏说得口干,端起茶杯豪饮了一口,陈妈妈又快速的续了一道茶。
陈妈妈见梅氏一通谩骂之后,气消了很多,才接着说话:“夫人,二夫人到底是妇道人家,她怎么也做不了二老爷的主,她再不想,也阻止不了二老爷的决定。
二老爷毕竟是侯爷的嫡亲弟弟,您开口姜氏心里不乐意,要是侯爷亲自开口呢?二老爷还能拒了亲哥哥的请求不成?毕竟二小姐也是二老爷的亲侄女,这血缘关系可断不了,做叔叔的,又怎会不疼爱侄女?”
梅氏冷笑一声,“你说的对,姜氏毕竟不是舒家人,她不疼爱玉儿,我就不信二弟也不疼爱。”
“等侯爷下响回家,我就与他说这事......”
梅氏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心中一凛,
“我差点忘了,可不能等到侯爷下响回家再与他说,万一二弟提早归家,难保姜氏不会曲解我的话,换一种意思说与二弟听,妇人枕头风的厉害,可不能小觑。”
梅氏当机立断吩咐陈妈妈:“去问问侯爷今儿中午是不是不回家用饭,是的话,叫你男人给侯爷带饭,也给侯爷带个口信。”
陈妈妈连忙躬身应诺:“是,夫人,我这就去安排。”
陈妈妈行了一礼,转身出了上房,又吩咐丫环进去伺候梅氏,才走出梓岚院,去找自家男人。
......
舒修和在同僚羡慕妒忌的眼神中,带着陈有福走向纳凉的凉亭,陈有福手脚麻利的把饭菜从食盒中一一拿出,放在石桌上,又给舒修和摆好碗箸。
正月还没有过,天气还冷,胜在厨房的人知道是给侯爷带饭,在食盒中放了小碳炉,拿出来的饭菜,依然热气腾腾。
要不是有话要说,舒修和并不想冷天在凉亭用饭。
陈有福一边伺候主子用饭,一边再三确认凉亭四周空阔没有遮掩,没有人在附近,低声把梅氏的吩咐一字不漏的说了。
舒修和一言不发,待他用完了饭,用帕子擦干净嘴角,才淡淡应了一声:“回去告诉夫人,说我已然知晓,让她不必操心。”
陈有福躬身应是,收拾好食盒,回去给梅氏禀报。
......
“二弟。”
舒二叔骑着马,正准备打道回府,就听见大哥的声音,转头一看,大哥已经骑马行在他身边。
舒二叔爽朗的笑,“大哥,你怎么走这边?”
这条路可不是衙门回家的路。
舒修和扬了扬手上的包裹,“在一品芳里买了翠玉豆糕和一品糕回去给母亲、华娘她们。”
舒二叔了然,一品坊的糕点在上京非常出名,据说乃祖上做过御膳房总厨的先祖留下的方子,连高门大户都喜欢去一品坊里买糕点。
“二弟,玉儿知道华娘要去考女学,吵着也要去,我想着,她有这个志气去进学,总归是好事,我应了她。既然你已经考校过华娘的功课,不如也去考校一下玉儿的?”
舒修和策马,一边闲聊似的低声跟舒二叔说话。
“好。”舒二叔爽快的应了。
舒修和斟酌着言语,开口接着道:“不过玉儿终究年纪小,倘若她的琴棋书画比不上华娘娴熟,考不上女学,恐她心生失望,万一失了上进心倒是可惜。你这个做二叔的,能不能通融一下,让她也随着华娘一起进女学?”
舒修和眼含期盼的看着舒二叔,眸底净是一个父亲对女儿好学的欣慰和进学的希翼,让人看了,很难拒绝那份慈父之心。
然而舒二叔前一刻还充满笑意的脸,下一刻就变得严肃正经。
“大哥,你这话的意思,是让我动手脚或者走后门,让玉儿进女学?”
“......很麻烦?”舒修和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无意中踩中了自家二弟的雷区。
“如果玉儿想跟华娘一起参加女学的入学考,我也帮她报名就是;如果玉儿怕自己考不上,那就请西席回家,好好教导,待过两年,学好了再去考也行;如果玉儿就此失了上进心,那我奉劝她也不用上女学,在家里跟着大嫂好好学闺秀们的德容女工,待及笄之后,找个好人家嫁了就是。”
舒二叔非常认真的说道,对大哥的提议根本没有半点考虑。
当年他考上了进士及第,能舍了进一步平步青云、高官厚禄的可能,跑去太学院当个博士,由此可知他对教书育人的执着,也可见他对努力进学的后生的喜爱。
在他看来,学海无涯,便连他自己,也时常手不离书,前人留下的知识实在太多,他只担心到他年老死去之时,会不会把所有的卷书都读过、学过,学到老活到老,是他的人生信条,也是他一直以来执行的准则。
所以他无法忍受有人会如此用卑鄙的手段,进入天下学子的圣地,更不用说,是通过他来进入,便是他的侄女,也不行。
这是对太学院的不尊重,也是对其他凭借着自己学识考进去的学子的不尊重,更是对他以及所有博士的不尊重。
这种不尊重,他不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