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花厅的舒修和在周大儒走后,才择了一张椅子坐下,看着恭敬站在自己跟前的儿子,舒修和心中因方才自己弟弟举动而有些急躁的心,已然平静了下来。
舒修和眼含担忧的看着舒鸿煊,声音里含着一丝无奈:“煊儿,你跟爹爹说说,你于此次的春闱把握可大?”
父亲担忧儿子的前途,无奈又因为儿子的先生是闻名天下的大儒,为了儿子,也不好当面质疑,只能等着大儒走之后,才隐晦的询问儿子。
一个既忧心儿子,又顾全了大儒面子的父亲形象,在座的包括舒鸿煊、舒修儒之外,连花厅里留下的周家仆从都看到了。
舒修儒恍然大悟,有些懊悔自己方才的唐突,心里直念叨鲁莽了。
方才他当着这么多人,特别是煊哥儿的面上,质疑周大儒,万一周大儒心生不虞,把气发在煊哥儿身上,本要尽十分的力,万一只尽了八分力,这其中就相差甚大了。
到底是思虑不周,合该像大哥那样,留下煊哥儿再问,倘若煊哥儿说自己把握不大,再豁出去找周大儒,让他打消煊哥儿下场的念头,才是正理。
舒鸿煊从容一笑:“爹爹放心,老师考校了我的功课,还拿出了前几科的卷子让我做,一个进士及第必是稳稳当当的。”
舒鸿煊面上从容镇定,心里却笑小人多作怪,舒修和要不是因为方才二叔天外一笔,现在也不用做这等模样,余光看见留在花厅里伺候的周家仆从,心内嗤笑一声,这是要仆从事后把他的举止表现告诉老师呢。
舒鸿煊半点不担心,老师教导出的师兄们个个都身居高位,舒修和这种事后补救的法子,于老师来说,只不过是贻笑大方。
家丑不可外扬,做儿子的因孝道也不能指责父亲,他都准备把事情一力暗隐,哪曾想舒修和自己昏了头脑,在先生跟前露出了马脚。
妹妹能重生回来,老天果然是开了眼,好,好极了!
舒鸿煊想到了妹妹,又想到了她要报考太学院的事,他昨天来老师这里,未曾想老师直接就让他留下,原本准备想在家中当着众人的面提出这事,让舒修和与梅氏无法当面拒绝,看来是无法了。
舒鸿煊心里琢磨了一下,面上有些迟疑,欲言又止的模样,让舒修和奇怪不已。
“煊儿,可是有为难之事?”舒修和体贴的问道。
舒鸿煊先是看了一眼舒二叔,舒二叔被他看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脸上有几分不好意思:“爹,先前不知你何时归家,华儿与我说,她想去太学院女子学院读书,这么大的事,我一个人也拿不定主意,就先与二叔商量了。”
舒二叔听了,双手一拍,脸上露出了笑容:“大哥,这件事我也忘记与你说了。煊哥儿来跟我商量,我想着等太学院二月开馆之后,就帮华娘报名。”
舒修和怔楞了一下,脸上缓缓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华娘竟然有志气想去太学院读书?这是好事,我们这样的人家,可不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她想去便去,只不过......”
说到这里,舒修和眉头微蹙,眉心形成一个小皱褶,“太学院女子学院的入学考一向严格,她一个小姑娘,也不知道能不能通过...”
不待舒鸿煊开口说话,舒二叔就爽朗的笑了:“大哥,你很不必担心,夫人去考校过华娘的功课了,胜算不小。再说,这不是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吗,我也会时不时就指导一下华娘的功课。”
身为太学院的博士,舒二叔说这话底气很足,他比不上周大儒,但也是正经的进士及第出身,指导侄女应付入学考试,并没有什么难度。
舒修和摆了摆手,止住这个话头,在人家家里,不好多说自己家的家事。
“好,这事我知晓了,你安心复习就好,爹爹等着你拿个好功名回来,给我脸上争光。”舒修和眼含殷切,期待的看着舒鸿煊。
舒鸿煊行了一礼,“爹爹放心,孩儿绝不会让您失望。”
舒修和细细的嘱咐了舒鸿煊一番,见时间不早,遂起身准备告辞。
父子二人一边走一边说,才走到院门外,就见周管家候在院门,见他们出来,客气的笑:“舒侯爷这是要辞去?我们家老爷吩咐小的,让您和舒二爷留下来用个便饭。”
舒修和有些心动,随即又想到刚刚言行有些不妥,只好忍痛拒绝:“昨儿傍晚回家,知晓煊哥儿的事,心中焦虑,又见已经宵禁,只好忍耐。今儿一大早就递上帖子要来周家,本已不合规矩,多亏周先生体谅慈父之心。却是不巧,今儿只与上峰告了半天假,如今须得销假回去了。周大儒好意,舒某心领了。”
除非是通家之好,否则上门拜访,都需要提前两天递上帖子,除了让主人家有个准备之外,也是看看主人家有没有空。
像今天这种舒家一递上帖子就得到主人家可以拜访的回复,便是看在舒鸿煊是周大儒的关门弟子的份上,否则,换个人还是乖乖等着周大儒哪天心情好,有空闲再应下。
舒二叔倒是想留下来请教周大儒一二,又见大哥已经婉拒,只好按捺下惋惜之情。
周管家甚少强人所难,既然舒侯爷有为难之处,自然要善解人意。
周管家温和一笑:“既然舒侯爷有事,小的也不便打扰,小的会禀报老爷,下次您上门,再厚待一番。”
舒修和心中滴血,想到周大儒家的长子周景明,乃内阁的阁臣,今天有借口上门,却不好留下,否则攀谈一二,得了他的眼,再有舒鸿煊之父的名头在,还怕升迁无望?
舒鸿煊一路把父亲和二叔送出了周家门口,舒修和眼角余光瞟了周管家一眼,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头,语重心长的道:“不用担心家里,好好听周大儒的话,有什么需要就让清笔找爹爹。读书之余也要爱惜身子,可不能熬坏了,否则爹爹要担心的。”
舒鸿煊作了一揖,“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舒修和对着周管家拱了拱手,才转身坐上马车,舒二叔也拍了拍舒鸿煊的肩膀,留了句“好好加油”,也对周管家拱了拱手,同样上了马车。
舒鸿煊见舒家马车转出了街角,再也看不见影子,才转身回周家。
舒鸿煊想到今日之事,脸上笑容如春风般和煦,在周家提起妹妹读书之事,便是舒修和与梅氏想要使手段下绊子,也只能在心里憋着,谁让他在周家没有当面反对呢。
真当花厅里留下的仆从是死人不成?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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