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盖苏文觉得自己很倒霉,不,应该是衰神附体才对,离开长安才三天时间,身边带出来的五个护卫已经少了四个,一个中了蛇毒,挂了!一个掉进逃民捕猎用的陷阱,被里面的竹签捅成了筛子!还有两个吃坏了肚子,半夜去方便的时候再也没有回来!
如果早知道逃离长安全有这样的结果,泉盖苏文宁可留在那个不大的宅子里养老,反正只要他不跳出来的惹事,大唐皇帝便不会找他的麻烦。
“大人,该起程了!”唯一一个留下的护卫,也就是那天晚上站在左侧的那个汉子在将篝火压灭之后,来到泉盖苏文的身边提醒道。
泉盖苏文闭着眼睛靠在一颗树上缅怀过去,被护卫的声音惊醒,抬眼看着他忽然出声问道:“桑雨,跟着我出来有没有后悔?”
唯一活下来的护卫没有半分犹豫,‘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大人,桑雨一家的性命是大人救的,为大人桑雨刀山火海亦无惧!”
泉盖苏文对护卫的态度很满意,点点头说道:“你起来吧,我们回高句丽!”
“遵命!”桑雨默默起身,从地上拿起一个包袱背到身上。
而就在此时,一阵弓弦震颤之声自他们左侧的树林中骤然响起,在两人一愣的瞬间,一枝长箭越过百余步的距离,没入到桑雨的胸口之中,将一份不甘凝固到了他的脸上。
泉盖苏文的反应要比桑雨迅速许多,弓弦声响起的瞬间他已经躲到了刚刚靠着的那颗树的后面,看着唯一剩下的护卫缓缓倒下,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一次麻烦大了。
而事实证明泉盖苏文一闪而过的念头十分的正确,林中发起袭击的人在一箭射死了桑雨之后便再也没了后续,既没有现身,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都一知道他是否已经离开。
可越是这样,泉盖苏文就越是不敢从树的后面离开,生怕自己一露头便被一箭射穿头颅。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直到太阳升上头顶,躲了一上午的泉盖苏文才敢试探着露出头来观察四周的情况。
桑雨的尸体早就已经僵硬,一双不甘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充满对这个世界的留恋。
一百五十步外的树上被人留了字,简单而直接:泉盖苏文,他日之因,今日之果,敦化坊一十三条冤魂正在地府等你。
十余条人命并没被泉盖苏文看在眼中,这么多年他手上的人命已经不下数百,更别说十三个大唐普通百姓。
可是那追他的人却让泉盖苏文不得不顾忌,此人明明有机会杀了自己,但却选择了一个并不起眼的护卫,折磨人的目的已经不言而预。而且从进入秦岭之前观察到的情况来看,大唐朝庭显然没有被那一把大火误导,贴满各处村镇的悬赏告示充分显示了大唐皇帝的愤怒。
如此种种让泉盖苏文进退两难,继续在秦岭里面躲着就要小心防备那个追在后面的刺客,走出秦岭又要面对无数大唐官军,回去高句丽的路怕是不像计划中那么简单了。
而此刻距离泉盖苏文一里之外的一处低矮悬崖之上,王大龙正盘坐其上,在他的身边放着一张黄杨硬木弓。
当初与李慕云分开的时候,王大龙答应他会让泉盖苏文永远留在大唐的土地上,现在终于到了兑现诺言的时候。
只是泉盖苏文那厮手段过凶残,这让本有一机直接搞死他的王大龙改变了原来的计划,打算一点一点慢慢折磨他,不把他逼到穷途末路绝不杀他。
夜色降临,黑暗笼罩大地,茫茫秦岭便如一头蛰伏的巨龙般盘卧在中原大地之上。
“呼啦啦……”寂静的密林之中,月色下无数夜乌突然惊飞。
泉盖苏文懊恼的抬头看了一眼那些盘桓在头顶的夜鸟,脚下不由加快了速度。
只要稍微有些经验的人都会知道,鸟类的眼睛在夜里是看不到东西的,如果不是有着意外的惊扰,黑夜中的鸟类绝对不会离巢。所以当夜鸟惊飞的那一刻,泉盖苏文就知道,自己的行踪暴露了,暗杀很可能会随之而来。
只可惜现实与理想总是有一定差距的,夜色中借着头顶透过树冠照下来的那一点点月光并不足以让泉盖苏文看清地面上的一切,尽管他已经尽全力在赶路,但实际并没有比开始的时候快上多少。
终于,泉盖苏文有些忍不住了,在逃到一处瀑布边上的时候猛的停了下来,高声叫骂道:“出来,你特么给老子出来,有种就在这里杀了老子!”
没有人回答泉盖苏文,就好像追杀只是他的一点点幻想。
可泉盖苏文却知道,追杀自己的人的确存在,而且就在黑暗中窥视着他,只要稍微大意一点,很可能会有一枝夺命的箭矢射入自己的身体。
所以站在瀑布边上的他精神实则高度紧张,双眼不断扫过面前那片密林,口中继续叫道:“出来啊,你这个胆小鬼,有种你就出来,看老子怕不怕你,你个懦夫!孬种!”
“噗”随着泉盖苏文声落,一直长箭已经直直贯入他前面的地上深达半尺,震颤尾羽发出一阵令人心寒的“嗡嗡”声。
不过看到这一切的泉盖苏文却把心放了下来,箭没有射向他的身体,这说明对方已经被自己激怒,打算要现身了。
果然,就在泉盖苏文目光从箭上离开的时候,远处密林中走出一个全身都笼罩在黑色斗篷中的人,手中提着一把黄杨硬木弓。
“你是什么人,与我有何怨仇?”泉盖苏文看着来人,手慢慢伸向腰间的刀柄。
“原本无冤无仇,不过现在……”来人顿了顿,继而说道:“不过现在要替敦化坊中那一十三个无辜百姓杀你!”
泉盖苏文深吸一口气,用不可理喻的语气吼道:“就为了十三个贱民,你就追了我半个月,你,你这个疯子!”
王大龙看着衣衫褴褛,几近崩溃的泉盖苏文,冷冷一笑:“在你看来那是十三个贱民,但在某看来,那却是我大唐的善良百姓,而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才是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