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恩立即起(身shēn),暗地拽拽子衿的手,示意她同自己一同请安。
子衿虽然气恼,但是却是识大体的,不想月华为难,就跟着怀恩一同,向着泠贵妃行礼。
泠贵妃却是看也不看两人一眼:“皇后娘娘请恕妾(身shēn)(身shēn)怀有孕,不能行礼了。”
月华低着头一针一线一丝不苟:“泠妃不必多礼,玉书,赐坐。”
玉书立即领命,从屋子里搬出两个锦凳来,放在月华下首之处。
泠贵妃坐下,看着月华飞针走线:“皇后娘娘怎么就这般喜欢做针线?皇子们的衣服内务府里自然会命令针工局精心准备着,何须自己亲自劳作?”
月华不以为然地笑笑:“闲着也是闲着。”
“那今(日rì)泠儿可是来对了,这送礼也送对了地儿。”
月华淡然挑眉,才发现一旁的雅婕妤怀里抱着一匹绸缎。
“太后特意寻了两块龙凤呈祥流云锦给我,让我给孩子做包被。皇后知道我是个懒人,手脚也笨拙,做不来的,一块给了内务府置办,这一块我也用不着,所以就想到皇后这里了。这匹流云锦样子最是时兴,颜色也艳丽,就跟晚霞一般色彩,最是适合皇后娘娘的手艺。”
一旁的子衿听着这话就不(爱ài)听,堂堂一位皇后娘娘还需要你一个妃子施舍么?同是怀有龙嗣,这太后偏心得也是没谁了,将泠贵妃捧在手心里,天天一惊一乍的,正儿八经的皇后这里,却是不闻不问。
她正想出口讥讽两句,月华已经当先觉察了她的心思,扭头给她使了一个眼色,自己颔首应道:“泠妃有心了。”
玉书上前,接过雅婕妤手里的流云锦,就是一愣。
子衿和怀恩两人都站在一旁,打眼一瞧,鼻端也是一声冷哼。
泠贵妃给月华拿过来的流云锦好看是好看,也的确是难得的珍品,色泽流光溢彩,暗纹精美华丽,只是上面的花纹,却是振翅(欲yù)飞的凤凰。
龙凤呈祥流云锦,显而易见,泠贵妃是留下了金龙腾云的那一匹,这凤凰于飞的,送到了月华这里。分明就是借此暗喻月华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公主。
月华也一抬眼,看在眼里,微微一笑:“这凤凰的花色的确最是适合本宫用,别人用不得的。”
泠贵妃就是这样的脾(性性),说话定然是要占尽上风。月华让着她,不予争辩,她心里就得劲儿,得意洋洋。好似刚刚看到子衿一般,眉梢一挑,(阴阴)阳怪气地道:“吆,这不是子衿姑娘吗?什么时候也进宫来了?”
子衿不想给月华招惹麻烦,低垂下眼皮,不咸不淡地道:“昨(日rì)刚刚进宫的。”
“这是住下来了?”
“是的,进来陪皇后娘娘解个闷儿,顺便帮着赶赶苍蝇什么的。”
泠贵妃知道她这话意有所指,讥讽一笑:“褚国舅对于咱皇后娘娘那真是没的说,这样细心。宫里这么多宫人环绕,竟然还不放心,将子衿姑娘送进来当使唤丫头。”
一旁的雅婕妤也掩唇道:”可不就是,听说子衿姑娘倾心(爱ài)慕褚将军,正是(爱ài)屋及乌,否则怎么会甘心屈就呢?”
这话明显有挑拨的意味。
月华正色道:“泠贵妃与雅婕妤怕是误会了,子衿进宫只是来陪本宫说话解闷的,可不是什么使唤丫头。”
泠贵妃恍然:“那子衿姑娘这究竟是什么(身shēn)份?感觉好生尴尬,就如同当初那廉妃初进宫一样的借口。”
怪不得两人今(日rì)突然冷不丁寻个借口过来串门,这是来探子衿突然进宫的虚实来了。
她还未开口,一旁的子衿已经是忍不住顶了回去,带着浓浓的呛味:“皇后娘娘那是这宫里的主子,想要宣召谁进宫,怎么还必须要寻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堵住某些人的嘴巴不成?这是什么道理?”
“吆喝,看子衿姑娘这火爆脾气。”雅婕妤不(阴阴)不阳地道:“这宫里可就有宫里的规矩,名不正则言不顺,不像是你们那乱七八糟的江湖。你若是进宫伺候的丫头,就要懂得丫头的本分。这要是主子呢,见了我们应该行什么礼,说什么话,都是要有规矩的。怎么能胡来?”
“雅婕妤说的话可是句句在理儿。”泠贵妃也立即一唱一和地接道:“难道皇后娘娘忘记了,当初廉妃进宫的时候,那不清不楚的尴尬(身shēn)份,我们也没法调、教,后来越来越嚣张,最后不就踩在你的(身shēn)上,爬上了皇上的龙(床床)?”
话里带着浓浓的讥讽味道,而且将子衿与常凌烟相提并论,令人听着尤其刺耳。子衿顿时怒火中烧,又要发作,被怀恩拽住了。
月华心里冷冷一笑,感(情qíng)子衿进宫以后,住在自己的清秋宫,两个人草木皆兵有了危机感了?害怕自己如鹤妃那般行事?先是挑拨两人关系不成,再是一顿冷嘲(热rè)讽,故意挑衅探问虚实,未免也太不可理喻。
月华微微撩起眼皮:“那依照你们二人的意思,本宫应该给子衿姑娘一个什么名分?”
雅婕妤假作谦恭:“这可是皇后和皇上定夺的事(情qíng),我们怎么敢妄议?”
月华冷哼一声,轻嗤道:“既然知道自己不应该妄议,那你们两人这一唱一和的,又是何意?催促本宫到皇上跟前替子衿讨要名分?”
两人被月华揶揄得哑口无言。
雅婕妤尴尬地笑笑:“这,这不是害怕皇后娘娘一时太忙,顾虑不够周全吗?”
月华“呵呵”一笑:“泠贵妃如今已经(身shēn)怀有孕,雅婕妤以后再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最好不要去撺掇泠贵妃,尽管到本宫这里丁是丁卯是卯地问就是了。你这样拐弯抹角的,你累,我们相跟着更累。”
月华一句话,还真说到了点上,今(日rì)的确是雅婕妤撺掇着泠贵妃过来探听虚实的。
她闻言不由就是红了脸:“皇后娘娘委实多心了,我们就是过来陪您说说话,解解闷的。这话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请您见谅。”
月华不置可否,低下头继续做针线,对于二人置之不理。两人自己在月华这里碰了钉子,也觉得尴尬,起(身shēn)告辞了。
两人前脚刚走,被惹毛了的仇子衿就忍不住义愤填膺,气哼哼地“呸”了一声道:“真是咸吃萝卜淡((操cāo)cāo)心,我进宫里来关她们什么事(情qíng),立即巴巴地过来问东问西?”
怀恩掩着嘴笑:“这是怕你这幅小脸蛋勾人,万一勾了皇上的心思去怎么办?想挑拨两句,让皇后娘娘早点定下你和褚将军的婚事。”
“呸!”子衿红了脸,愤愤地啐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见这两人平(日rì)里在宫里是如何兴风作浪的,完全不将你放在眼里。皇后娘娘你就这般容忍她们?”
月华笑笑:“嘴巴是长在她们(身shēn)上的,愿意沾几句便宜,就随了她们去就是。这宫里的好处咱们占了,她们天天过得憋屈,还不兴发发牢(骚sāo)么?”
怀恩也气哼哼地道:“那雅婕妤最是可恨,上次的帐还没有清算,就又跑出来作妖。都说吃一堑长一智,这泠贵妃被害了也不长记(性性),又被她当枪使。”
月华自嘲道:“这就叫做同仇敌忾,面对着我,她们总是能团结起来,一致对抗。”
子衿可是光棍眼里揉不进沙子:“在我们老家,像雅婕妤这种人,就叫做搅屎的棍子,她就看不得别人一点好,挖空心思地就想搅浑了水,她好浑水摸鱼。早晚让她尝尝这苦头,得到教训就安生了。”
月华担心子衿(性性)子纯良,又嫉恶如仇,再果真寻那雅婕妤不痛快,慌忙摁着:“你可不要去搭理这种人,她是一肚子坏水往外冒的,精于算计,跟泠贵妃一起就好比是狼狈为(奸jiān)中的短腿狈一样,少招惹为妙。”
子衿艺高人胆大,那是江湖中历练出来的胆量,何曾怕过谁?轻嗤一声:“我也不是莽夫,就非要跟她明着单打独斗,她还不配。”
月华被她逗笑了,忍俊不(禁jìn):“怎么,你还要在宫里玩江湖上那一(套tào),动不动比试一场,刀剑说话,胜者为王?”
怀恩在一旁偷着抻子衿的袖子,一双清透的眸子滴溜溜一转,冲着子衿暗中使了一个眼色。
子衿立即就闭了嘴:“我知道在这里拳脚功夫是吃不赢的,进宫之前慕白哥哥叮嘱过我,让我什么事(情qíng)都听你的,不给你招惹麻烦就是。否则我一手一个,早就把她们两个撂倒了,直接揍个七荤八素,下次见面铁定安生。”
“你呀。”
月华无奈地摇摇头,却是更加稀罕子衿这种磊落赤诚的(性性)子。她想,假如自己当年没有经过那场变故与劫难,如今自己还在父母的关(爱ài)中的话,应该这是这种直白(性性)子,甚至比子衿还要莽撞顽劣一些。
子衿“嘿嘿”地笑,缩缩脖子。
怀恩与她两人暗中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偷偷地一前一后溜出清秋宫去了。
月华正低头绣花,没有看到两人眸中一闪而逝的狡黠与得意,也并未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