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歌诧异地眨眨眼睛:“娘娘如今果真脱胎换骨了,越来越有母仪之风。”
鹤妃笑着伸指轻点她的眉心:“臭丫头,越来越会说话。”
纤歌歪着头笑:“奴婢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鹤妃随手便将腕上的玉镯褪下来,赏给了纤歌:“赏你的。”
这些时(日rì),鹤妃经常三不五时地就有赏赐,纤歌顿时眉开眼笑:“谢娘娘赏。”
鹤妃微微蹙眉:“这样精致的眉眼,被(身shēn)上的衣服埋汰了。我那里有许多裙衫,你挑几件去穿,打扮得漂亮一些,出去了也长咱悠然(殿diàn)的脸面。”
纤歌忙不迭摇头:“纤歌戴着这玉簪,已经是不知天高地厚,万不敢再逾越了本分。娘娘的衣服纤歌哪里能穿?”
鹤妃满不在乎地摇摇头:“就挑一两件素净一些的,不招眼的来穿,那是本宫赏你的,别人也说道不出什么。”
言罢,就吩咐跟前的宫人,将自己去岁的旧衣搬过来,挑选了几件或青或蓝,十分素淡,没有华丽刺绣,款式也不张扬的,递给纤歌,纤歌皆欣然接受。
翻捡中看到一件澹白色绣草书诗词的罩衫,也一并塞给她:“如今本宫潜心向佛,迷上了这灰色尼衫,看别的颜色与款式都不待见,放着也是糟蹋了,你打扮得漂亮了,出去那都是本宫的颜面。”
一旁宫人看着艳羡不已,鹤妃随手也丢给她一件:“你的(身shēn)份毕竟不如纤歌,可莫穿出来招摇,自己背地里臭美就行了。”
小宫婢喜出望外,千恩万谢,美滋滋地收拣起来。
哪个少女不(爱ài)俏?纤歌也早就眼馋这花红柳绿的锦绣,见鹤妃果真转了(性性)子,自己在她跟前又是有功之臣,她赏自己几件旧衣而已,也是寻常。再说这几件衣服都素净,就接过来谢过,却也知道自己本分,不敢在宫里当值的时候穿戴。若是被管事嬷嬷们撞见,是要责罚的,没准就丢了小命。
鹤妃并不以为意:“你就穿戴了,这是本宫(允yǔn)许的,谁敢说三道四。”
女人家有了漂亮衣物,若是不穿戴出来,博得别人夸赞两句,总是心痒。
纤歌得了自家主子催促,第二(日rì)就穿戴齐整了,过来当值。
她选了一件青色窄袖裙裾,与宫婢们的衣裙颜色有些相仿的,外罩那件澹白罩衫,头上簪了玉簪,并且按照宫婢的规矩,正中簪了一朵絹纱花。
鹤妃眯着眼端详,将她的绢花摘下来:“莫如就这样素净着,这绢花太寒酸气。”
纤歌自是巴不得,小嘴更加甜,将鹤妃哄得心花怒放。
鹤妃待她愈加亲厚。
底下宫人窃窃私语,自家主子莫非是要抬举纤歌了?众人皆满是艳羡,诚心巴结,纤歌一时间略有飘飘然。
过了两三(日rì),临近中午时,鹤妃亲手做了两样点心,出锅的时候,已经是近午膳时候。
鹤妃将点心用白玉盘装好,交给纤歌:“皇上这时候应该还没有用午膳,帮本宫给皇上送过去,正好饿着肚子,吃起来也香甜。”
纤歌不解:“娘娘为何不亲自送过去?”
鹤妃抬起袖子闻闻:“这一(身shēn)的油烟味道,又是蓬头垢面的,到跟前太煞风景,坏了印象。若是再梳洗打扮,又来不及。你快些送过去,让皇上知道我这份(情qíng)意就好。”
纤歌应下,不再耽搁,抿抿发鬓,袅袅娜娜地径直向着乾清宫过去。
她的心里有些按捺不住的激动与期待,这座紫(禁jìn)城里的女子,卑微低((贱jiàn)jiàn),还不如一只蝼蚁,若是想有出头之(日rì),攀权附势那是唯一的出路。原本,她没有太多的野心,也只是想能被主子重用,混个风光就好。
可是逐渐,随着陌孤寒频繁出入悠然(殿diàn),她的心就有些蠢蠢(欲yù)动,逐渐膨胀起来。
鹤妃除了家世,什么都不如自己好,人也蠢笨,好生生的一盘棋,被她下得乱七八糟。最后竟然落得那样悲惨的境地,若非是自己指点,如今的悠然(殿diàn)怕是连冷宫都不如。
鹤妃的脸已经毁了,纵然再厚的脂粉也掩不住有些疤痕,偏生皇上就不介意。若是换成自己这幅花容月貌,自己又比她做的还要好。那么,皇上是不是会更喜欢自己呢?
如今纵观整个后宫,所有的妃子她都不放在眼里,觉得她们都愚笨至极。
泠妃被太后宠坏了,行事都不动脑子;廉妃被太皇太后惯出了毛病;鹤妃如今在自己一手掌控之中,对自己言听计从;至于原来的雅嫔,现在的雅婕妤,她除了会四处溜须拍马,她还会什么?
原先是巴结泠妃,后来生了罅隙之后,想着往皇后跟前凑。偏生皇后有兰婕妤交好,并不待见她。这些时(日rì),见她又频频地讨好廉妃,比墙头草还不如,皇上能将这样的人放在眼里么?
一旦萌生了这样的心思,便一发不可收拾。但是纤歌是谨小慎微的,她不敢像乔祝那样明目张胆地去勾引皇上,又有君淑媛的前车之鉴,她只是想办法用一些极细微的伎俩来吸引陌孤寒的目光。
今天,竟然有这样好的机会,鹤妃又不在跟前虎视眈眈地守着,她必须要好生把握。
正是将近午时,沿路之上,并没有多少宫人太监走动,她端着点心,走得不急不慌,毕竟现在的天气,也不怕点心凉了,若是走出一(身shēn)(热rè)汗,到了乾清宫,毕竟有失仪态。
她一直在思索,自己一会儿见了皇上应该如何说话?若是皇上问起自己什么问题,自己又应该如何作答,才能引起皇上的注意。
她看看左右无人,便风摆杨柳一般,福下(身shēn)子,(娇交)滴滴地自言自语一声:“奴婢参见皇上。”
起(身shēn)后又觉得不太满意,有些太甜腻,复又重来一次,清脆欢快:“奴婢叩见皇上,皇上万岁。”
感觉稍微自然了一些,但是又不够沉稳。又开始思忖接下来应该如何回话,软软糯糯添了一句:“奴婢叫纤歌,纤弱的纤,莺歌燕舞的歌。”
正练得全神贯注,听(身shēn)后一声冷笑,在这燥(热rè)的初夏天气里,就如数九寒天的风霜一般(阴阴)凉。
“这又是哪个不要脸的狐媚子,白(日rì)做梦想勾引皇上呢?”
纤歌大惊,扭过(身shēn)去,见常凌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shēn)后不远处,将自己适才自言自语的话全都听进了耳朵里。
她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地跪在地上:“廉妃娘娘吉祥万福。”
常凌烟趾高气扬地慢慢走过来,低头鄙睨地瞥了她一眼,一抬脚,就将她手里端着的点心踢飞了出去。(热rè)腾腾的点心从盘子里滚落出来,沾惹了泥土和草屑。
纤歌忙不迭地磕头:“娘娘息怒。”
常凌烟弯下(身shēn)子,伸手捏住她精致的下巴,抬了起来,端详她的眉眼半晌,唇角一抹讥讽的笑:“就凭你长这幅模样,也想勾引皇上?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言罢又是一声冷笑,反手一个耳光。她的手上带了三个宝石戒子,一个耳光下来,戒子在纤歌的脸上挂了两道血痕。
纤歌猛然吃痛,捂着脸摔倒在地上。她没有想到常凌烟竟然这样嚣张,压根就不问她的(身shēn)份,就直接动了手。
虽然她是宫婢不假,平素鹤妃深居简出,也不经常带着她在宫里四处走动,常凌烟或许并不识得她。但是宫里人大多谨小慎微,就算是教训奴才,也要先问清是哪个(殿diàn)里,什么脸面,也好斟酌量刑。
毕竟,这座紫(禁jìn)城里,虽然后妃不多,但是还有太后与太皇太后啊,万一你出手教训了人,是个在太皇太后跟前得脸的,那岂不是不将她老人家放在眼里?
而且,教训别宫宫婢,可以提铃打板子,(禁jìn)食罚苦役也好,寻常是不打脸的,这一向是宫里(禁jìn)忌。
纤歌低估了常凌烟的嚣张,她如今在后宫里横行霸道,能将谁放在眼里?
所以一巴掌下去,见纤歌扭过脸去,露出头上的玉簪,一枚莹润的紫,就和月华平素头上戴着的那枚一般模样,再加上她(身shēn)上的衣衫,心里更是火大,不由分说又是一巴掌。
纤歌吃痛,连声央求:“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身shēn)后的香离凑过来,忙不迭劝解:“娘娘消气,刚刚养好的指甲可莫折了。教训个下人用得着您自己动手么?”
常凌烟听她求饶,心里就觉得畅快,前所未有的刺激,这是她从褚月华那里从来无法得到的。她得意一笑,摸摸自己的指甲:“说的也是,来人呐,给本宫将她的脸花了,本宫倒要看看,她还如何勾引皇上?”
纤歌大吃一惊:“娘娘饶命,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是鹤妃娘娘宫里的掌事丫头,知道本分,哪里敢做出这等妄事?”
纤歌自作聪明,以为抬出鹤妃,常凌烟总是会给留一点颜面。谁想常凌烟这几(日rì)闻听陌孤寒频繁往悠然(殿diàn)跑,心里正是记恨,听她这样解释,更加气愤:“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主子狐媚子一样勾引皇上,出来的宫婢竟然也一(身shēn)(骚sāo)气。”
冲着(身shēn)后冷冷地一挥手,香离上前,居高临下打量纤歌两眼,(阴阴)冷一笑,扭(身shēn)对常凌烟道:“花了她的脸,露在明面上,怕是坏了娘娘您的善名。奴婢倒是有一个更好的法子。”
常凌烟感兴趣地微微挑眉:“说。”
香离嘻嘻一笑:“女婢也是昨(日rì)刚刚听宫里的嬷嬷们说的,觉得极有意思,就是不知道能否行得通。她们说,对付这样狐媚惑主的婢子,必须要心狠手辣,才能杀一儆百。这宫里好法子那是有的是,比如说有一种宫刑叫做缝(阴阴)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