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益波知道自己的话有点过分,便急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的意思是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方面你做得比我强。”
其实徐浩东也不是真生气,他打着哈哈说:“你是得小心一点,我现在就带着微型录音机,正录着呢。”
“不怕,我车上有反窃听装置。”陈益波说。
“他娘的,你老陈也不是省油的灯。”徐浩东一点也不客气。
陈益波笑了,徐浩东也笑了。
笑过之后,徐浩东说:“老陈,我喜欢录音,是因为我很少照着写好的稿子说话,我怕我言多必失,录下来以备不时之需,所以才养成了这个习惯。”
“所以说,好习惯帮了你嘛。”陈益波说:“有事不可怕,你我就是处事之人,批评也不可怕,你我就是挨着批评成长起来的。可怕的是,是你讨厌的人,用可恶的手段,无端的将你拖入了漩涡之中,你连自救的机会都没有。”
“不会吧。”徐浩东问道:“老陈,你不要吓我,你真的严重到连自救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陈益波摇着头道:“我倒没有,但我的班子里有一名成员,宣传部长戚常新,就中了蒯德朋的招。这个戚常新也是书生脾气,明明与蒯德朋不熟,但蒯德朋找他时,他为了应付,竟然口头表示答应支持蒯德朋。得了,现在蒯德朋交代了,戚常新自己也如实说了,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问题不在这里。”徐浩东道:“老陈,你和戚常新犯了同样的毛病,就是你们没有及时向组织报告。说轻点,你们这是明哲保身,说重点,你们这是不讲政治。老陈,这个错误不小啊。”
陈益波点了点头,“是啊,挨批评我是心服口服,我只是替戚常新可惜,一个好干部被硬生生的给毁了。这不,我去戴昌明书记家,就是想帮戚常新说说情。”
“老陈,相信组织吧。”徐浩东道:“相信组织会调查清楚的,只要戚常新是清白的,他就不会被毁。”
陈益波嗯了一声,感叹着说:“人比人气死人啊,我痴长你十多岁,搞经济不如你,现在看来连搞政治也不如你,我算是白活喽。”
“喂,你是来专门夸我的吗。”徐浩东笑了笑,“换个话题,蒯德朋和陆远山的案子进展到哪一步了?”
“智宏书记没有告诉你?”陈益波反问。
徐浩东说:“他没说,我也没敢问。但你不一样,你是我能直呼其姓的人。”
徐浩东的话,让陈益波感到舒服,“现已初步查明,这是一个有计划有目的的团伙案。他们的目标是获得此次省级班子调整中的四个空缺,其中就有蒯德朋,以及获得今年的两个代表选举成功。这个团伙的核心成员,大约有二十人,蒯德朋和陆远山只是其中的二个,他们不是为首者,为首的是副省长乔子杉和省政协副主席朴守一。”
徐浩东说:“我有一事不明,乔子杉想再上一个台阶,这我理解。那位朴守一他瞎折腾什么,他都退居二线了,好像离退休也没几年,他犯得着吗?”
“浩东,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陈益波说:“朴守一可不简单,他曾是省委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他在省委组织部工作了整整三十年,其中七年副部长,八年常务副部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徐浩东说:“这意味着蒯德朋和陆远山一伙,都是由朴守一亲自提拨起来的,并认为都能让他继续发挥影响力的人。”
陈益波点着头说:“说对了,连乔子杉都是。乔子杉当年是五平县的县长,而朴守一当时刚当上省委组织部副部长。朴守一去五平县蹲点,很快就看中了比自己小七岁的乔子杉。乔子杉先当五平县委书记,接着是副市长、常务副市长、市长、市委书记。朴守一一路保驾护航,直到四年前,朴守一在退居二线前,将乔子杉推到了副省长的位置上。”
徐浩东微笑着说:“仅凭一个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就能把一个市委书记提拨为副省长,我不相信,其背后恐怕有高人相助吧。”
“哎,这个话题到此为止。”陈益波急忙提醒说:“浩东,这个你可以议论,我不可以议论,还是请你饶了我吧。”
徐浩东笑了,“呵呵,老陈你有点装蒜,你的胆子,我是领教过的,尚经武省长你都敢怼,怎么突然变得胆小如鼠了呢?”
“此一时彼一时嘛。”陈益波说:“现在是非常时期,必须小心祸从口出,特别是处在我这个位置上。”
徐浩东点了点头,“噢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他们一伙人四处活动,到底牵涉了多少官员。”
陈益波说:“他们一伙大约接触了八十多位正厅级官员,包括你我在内。现在案情逐步明朗,这其中大部分人都没有事,这也包括你我。但还有十多个,包括那个戚常新,问题尚未查清,还住在省委招待所里。”
徐浩东又笑了,“哎,我也住在省委招待所里啊。”
陈益波笑着说:“问题尚未查清的人住在省委招待所里,并不是住在省委招待所里的所有人都有问题。”
徐浩东说:“我还是走为上策,在这里住久了,就是没有问题,也会被说成有问题的,这有损于我的光辉形象。”
陈益波咦了一声,“你要回云岭了?”
徐浩东说:“对,明天上午就回去。”
陈益波思忖着说:“一定是智宏书记让你回去的,这就是说,这场政治危机,要变成政治大风暴了。”
徐浩东忙说:“请注意,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可不是我说的啊。”
“放心,我不会害你的。”轮到陈益波笑了,“对了,你还没问我,我深夜找你是为了什么。”
“我不问也知道。”徐浩东说:“你一定是要打听智宏书记跟我谈了什么,你关心省委省政府两套班子的调整,你更关心智宏书记对你的看法,你最关心的是你屁股下面的那把交椅稳不稳当。对不起,我无可奉告。”
陈益波笑骂着说:“臭小子,你的排比句,把我的嘴给堵住了。”
徐浩东开门下车,但马上回身,小声地说:“老陈,其实我什么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与你有关的事,我想我会告诉你的。谢谢你送我,再见。”
说走就走,绝不拖泥带水,第二天早上,徐浩东带着李子健坐上了省城至云岭的动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