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芳稍微的有点懵,“刚才谈的都不是重点”?直截了当的敲打都还不是重点?阎芳心怵,与徐浩东谈话,你永远想不到他下一句会说出什么,谈笑之间,能让你后背直冒凉意。
当然,阎芳还算是心里有数,既然是“个人问题”,那肯定说的是她与冯兴贵的事情。
没错,徐浩东拿出了七封匿名信,交到了阎芳的手上,信的内容均与她和冯兴贵有关,说的正是她与冯兴贵不是夫妻胜似夫妻的关系。其中一封匿名信里还夹着几张照片,照片上她和冯兴贵挨得很近,照片显然是偷拍的,但她和冯兴贵的举止表情,肯定超越了一般的男女同事关系。
这是阎芳的心病,她和冯兴贵的感情,已经到达谈婚论嫁的地步,但是二人一旦结婚,按规定不能在市四套班子里共存,夫妻店是不能开的。解决办法不是没有,比方说一人彻底退出现职甘当家属,但冯兴贵恋权不肯退,阎芳刚到中年,更不甘心放弃现有的地位。还有一个办法是某一方外调,那夫妻二人就得分居两地,更何况以冯兴贵的年龄,不可能再有外调的机会。而阎芳也不愿意外调,在云岭市她能呼风唤雨,又有冯兴贵帮衬,异地任职她就没了实权。
心病成了把柄,阎芳知道徐浩东要拿这事做文章,但就是没想到这么快这么直接,“浩东书记,我和老冯的事不是秘密,你也很了解,你说我们这事应该如何处理呢?”
“我无法教你如何处理。”徐浩东说:“如果是普通人,那就一点问题都没有,现在都默许同居了嘛。但党员特别是党员干部就要注意,领导干部更应谨慎,我个人很理解你们,但干部群众的感受必须考虑。总而言之,我劝你处理好这个问题,这对你们特别是你很有必要。”
话已说得十分明了,阎芳诚恳表示接受,但泼辣的性格,让她小小的反击了一下,她笑着说:“浩东书记,我觉得你和你小姨子的事你就处理得蛮好,我要向你学习。”
徐浩东笑了,“我们么,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和我岳父岳母的关系尽人皆知,我要是再娶了他们家的小丫头,他们非吃了我不可。”
说着,摆摆手,徐浩东起身送人。
这时,徐浩东才注意到阎芳的衣着打扮,笑着关照了一句,“阎部长,据网上说,职场里的女性,穿正装最有魅力。”
阎芳娇笑起来,又冲徐浩东秀了个媚眼,“咯咯,我一定照领导的意思做。”
徐浩东不为所动,毫无反应。
目送阎芳离开,徐浩东却发现胡宜生在窃笑,“宜生你笑什么?”
胡宜生跟了进来,“书记给点阳光,部长灿烂奔放。”
“继续。”徐浩东盯着胡宜生。
“书记,我认为你对她不够严肃,希望,希望你注意。”
徐浩东点了点头,“宜生,我是这么认为的,灿烂奔放的女人容易失去理智,职场上灿烂奔放的女人更容易失去理智,你懂我的意思吗?”
“书记英明。”胡宜生笑着说:“阎部长有点感性,更容易灿烂奔放。”
顿了顿,胡宜生说:“书记,对不起,我刚才犯错误了。”
“这不是错误,恰恰相反,我需要你的经常提醒。”
“是这样的,刚才,刚才你和阎部长谈话的时候,没把连接外间的麦克风关掉,可我这边又没法关掉,所以,所以我听见了你们的谈话。”
徐浩东吃了一惊,“真的?”
“真的。”胡宜生点着头。
徐浩东苦笑一下,走到办公桌边,将那个专门叫唤秘书用的对讲器扯掉,“主张安装这种傻瓜式高科技产品的人,智商可能不会很高,从今以后,我这里就恢复敲门请进的老规矩吧。”
胡宜生说:“高科技产品还是值得肯定的,只不过是用的人有问题。上次副市长李莹和她丈夫通电话,也是忘了关掉麦克风,结果夫妻间的悄悄话,全被外间的秘书和几个前来办事的干部给听见了。”
“后来呢?”徐浩东听乐了。
“后来,李副市长就不用这种对讲器了,现在也是敲门请进的老规矩。”
徐浩东皱起了眉头,“不对啊,我记得对讲系统是需要摁着才能说话的,谁出的馊主意用了现在这种对讲系统。”
胡宜生说:“你的前任郭涛,他侄子在数码城经营电子通讯产品,一个专门销售假冒伪劣产品的家伙。”
“害人啊。”感叹一声,徐浩东问:“宜生,我刚才与阎部长谈话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么,有几个词用得有些不妥。”胡宜生思忖着说:“你说工作上有什么阻力为她撑腰,还说拿鞭子和棍子侍候,撑腰,鞭子,棍子,侍候,我认为这四个词用得不妥。”
“解释。”徐浩东忍着笑,这意思他懂,
“书记,阎部长是女同志么。”胡宜生居然有点脸红,“据说阎部长和冯副书记在一起的时候,这四个词就经常出现,有好事者还给编了四句顺口溜。老牛为嫩草撑腰,问鞭子你要不要,奴家要棍子来撬,看你如何侍候好。你听听,你恰巧说出这四个词,会不会让阎部长产生联想?”
徐浩东笑了笑,“接受提醒,接受批评,为了表示感谢,我请你吃晩饭,云岭市最好吃的炸酱面。”
下班以后,徐浩东和胡宜生来到了街上。
徐浩东没说去什么地方,但开车的胡宜生心领神会,直接开着车来到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方。
这里有个东海广场,偌大的停车场豪车云集。华灯初生,正是吃晚饭的时候,但这里没有徐浩东喜欢去的小饭馆和路边摊,却有无数的娱乐场所。
东海广场又叫云岭小巴黎,一个充满浪漫令人想入非非的地方。
胡宜生说:“书记,这个位于广场中央的停车场,地下三层地上一层,能同时停放一千辆轿车,还是你在七年前主持修建起来的。”
徐浩东说:“宜生,你知道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
胡宜生说:“我可以保证,整个停车场里没有一辆公车,停放的都是私人轿车,自从党的十八大以来,公车是不敢再到这里来的,这里周围安装了几百个摄像头,傻瓜也不会往枪口上撞。”
徐浩东说:“这么说来,基层的得到有效控制了。”
胡宜生没有马上接话,而是发动了车子。
“书记,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干部的公款吃喝少了,干部公开出入娱乐场所也少了,但干部吃喝玩乐的现象并没有得到根本的遏制。城里的娱乐场所和酒店不能待,但城外的农家乐和山庄却很隐秘,公款虽然不敢消费,但部门和单位小金库的钱,你照样难以查到,再说了,还有成千上万的私营企业家愿意出钱呢。”
“哦,咱们回南城区吧。”
胡宜生驾车来到了小吃街,这里还有夜市,不但离徐浩东家很近,离胡宜生家也不远。
车停好,两个人正要下车,旁边的小酒馆里突然蹿出一个人来,绕过桑塔纳轿车一溜烟地跑了。
胡宜生说:“是小时迁龙在天。”
徐浩东问:“你也认识他?”
胡宜生笑了,“军工厂的后代,棚户区的居民,这一带的名人,我岂能不知。”
这时,小酒馆里又涌出来五个人,为首的怒气冲冲。五人分成两组,朝小时迁龙在天逃跑的方向猛追而去。
“呵呵,还名人,你有见过满大街被撵着屁股跑的名人吗?”
胡宜生笑问:“书记,咱们不追上去帮帮他吗?”
“不用。”徐浩东肯定地说:“要么他跑了,这一带没人比他更熟,不然他就对不起小时迁这个外号。要么他会跑回来,这小子人精眼尖,应该能认出我这辆破车。”
话音刚落,小时迁龙在天果然去而复返,一边狂奔而来,一边挥手叫喊。
胡宜生也是机灵,先打开车门,再发动了车子。
小时迁龙在天麻溜地钻进了轿车,“开,开车,快,快开车。”
桑塔纳轿车跑出小吃街,停在了八一路上。
胡宜生笑着问:“小时迁,你又惹着谁了?”
“胡科长,你别老是门缝里看人么。”龙在天呛了一句,义正词严地说:“本人是李勤军大队长的头号线人,是我徐叔徐书记特别聘请的反特情员,级别比你高了两级,你得对我客气点。”
胡宜生笑着说:“失敬失敬,逢人就说自己是线人和特情,我倒是第一次见识。”
龙在天小大人似的摆着手,“自己人,自己人嘛。”
徐浩东哼了一声,“宜生,帮我把他扔下车去。”
“别,别呀。”龙在天急忙说:“徐叔,我有重要情况向你报告,我找到了城管暗中收保护费的重要证据。”
说着,龙在天从口袋里摸出一本工作手册,递到了胡宜生的手里,“徐叔,胡科长,这是我从南城城管大队长于金生身上偷来的,他们在小吃街和夜市收保护费,专门收外地人的钱,一笔一笔都记在这个小本子上。”
胡宜生打开车内灯,打开工作手册看了一下,再冲着徐浩东点了点头,“不错,上面记着无数小店小摊老板的名字,每个名字下都有交款数量和时间。”
“臭小子,还真有两下子。”徐浩东看着龙在天,目光也柔和起来。“小龙,那个于金生是什么人?你又是怎么知道他在暗中收保护费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