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忽有茶香渐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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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安澜暂且停下了要说的话,品评道:“没想到中洲也有不错的茶。”
陆启明听着小笛子上楼的脚步声,知她是不想当着其他任何人的面谈论此事,便微笑道:“看来公主也是爱茶之人。”
龙安澜淡淡道:“你应当知道,我们龙族最好附庸风雅,这些茶酒诗画多少都是要沾一些的,也好在外面不小心遇到时,显得很懂。”
陆启明愕然,抬头望过去,果然见到她眼中带着一丝笑意,也不由笑起来。
龙安澜与他对视,问:“你们凤族暗地里是不是这样编排我们的?”
陆启明但笑不语,转而道:“如此说来,我也有些担心自己在公主心目中的形象了。”
龙安澜嘴角悄然勾起一丝弧度,一切尽在不言中。她道:“依我看,在这历来的十个人中,你虽不像是最强的那个,但好像是最有闲情的。”
这十人,自然是指从初代到八代,再加上这个衍纪的两个九代了。
陆启明则悠然一笑,点头赞同道:“如真能当上一个‘最’字,也很不错。”
龙安澜看着他,默然无语。
她忽道:“说你确实是个安闲的人,我倒是有几分信的。只不过,世上最不能闲下来的,也往往是你这种人。”
陆启明沉默地笑笑,道:“也好。”说了这两个字,他起身去开了门。
门外一个小小的身影刚刚走到。小笛子双手抱着竹木托盘,上面搁的是两枚白瓷小盏与一壶刚沏好的清茶,壶口依稀缭着白色热气。她仰起脸望着陆启明,甜甜一笑:“师父!”
陆启明温言道:“辛苦你了。”他见她执意自己来端,便只在旁边看着,没有阻拦。
小笛子对龙安澜有些紧张地笑笑,却没有问好——因为龙安澜根本无意向中洲的其他人介绍自己。再加上她太美丽又太冷冰,难免让小笛子心生怯意。
女孩小心翼翼地把竹木托盘放在案几上,为二人加满茶水。
陆启明回坐下来,道:“这茶好像有些熟悉。”
小笛子答道:“是青衣哥哥送来的‘长山露’。”
这么一提,陆启明便记起了——是在那位文藏系师姐的糕点铺子中品过。他不由感慨道:“到中武之后,青衣变化很大啊。”
小笛子犹豫片刻,低声道:“其实我们还是很少见到青衣哥哥……听说他总是与那位宇文小姐姐在一起。”
宇文暄?陆启明讶然。他与龙安澜对视一眼,问道:“小笛子可还听说了什么?”
小笛子神情变得有些奇怪,她道:“宇文小姐姐说,让青衣哥哥画她。”
陆启明再问:“她是想要一张画像吗?”
小笛子摇头道:“不,是一直画——一张接着一张地画。已经有好些时日了”
这可就太奇怪了。陆启明皱眉,龙安澜也微微摇头。
其中缘由,除了宇文暄与青衣自己之外,恐怕没有人可能猜到。
沉默中,小笛子乖巧地先行告退,留他们二人继续方才未完的对话。
陆启明把玩着茶盏,笑问:“承渊害我的理由很容易理解,但他又是何时救的我?”
龙安澜道:“据我所知,已有两次了。最近一次就是他高调现身黑三角,把原本应该在你身上的注意转移了过去,否则你在大冶的事决没有那般轻易瞒住。”
陆启明颔首,道:“这么说来,承渊似是个低调惯了的人?”
“一点没错,他向来擅长背后使阴招,否则又怎可能身负这么大名声却少有人见过他真面?”龙安澜语气冰冷。
陆启明莞尔:“听起来公主对他很没好感?”
龙安澜淡淡道:“我从来最厌恶鬼鬼祟祟之徒。”她稍一停顿,盯着陆启明道:“现在算来,承渊仅有的两次高调行事,都是因为你。”
陆启明道:“哦?”
龙安澜道:“黄金树秘境。”
陆启明略一思索,苦笑道:“看来是最后那一站中潜力榜上的排名有变……是荀观吗?”
闻言,龙安澜眉梢挑起,她实在没有想到陆启明反应竟如此之快。她点一点头道:“不错,当日正是荀观计算出了你的年龄与凤族身份。因为有承渊在前,所以当时秘境在场之人都认定‘帝启’就是‘承渊’。就算有怀疑,出来后也立刻就没有了。”
陆启明缓缓道:“承渊公开承认他就是秘境中的‘帝启’,对吗?”
龙安澜默然半晌,忍不住道:“与你说话未免也太省力了些,我几乎都要以为你已经知道详情了……你猜的很对,承渊确实是这样做的。”
陆启明沉吟不语。他自秘境中出来之后,原本猜测是宇文暄身后的灵盟势力帮忙遮掩,而今看来偏差竟如此之大——帮他之人是承渊,反而宇文暄是否为灵盟之人却变成了不能确定之事——哦,当然,前提是龙安澜没有说谎。
陆启明道:“不过,就这两件事来看,对承渊自身也是有利的。”
——也能保证承渊冒充的身份暂时不被揭穿。
龙安澜否认道:“你这么说,只是因为你还不算了解承渊的行事风格。如果不是因为你,他绝对会选择更加有利于他自己的方式。”
陆启明颔首,便不再说。
他忽然笑道:“那公主是如何发觉我的存在呢?”
“我也正是要说这个。”龙安澜盯住陆启明,道:“你涅槃过——你觉得,是承渊动的手吗?”
陆启明并未多说,只简单道:“我没有见过他。”
“这倒是符合他的作风,他从未在公开场合攻击过旁人……”龙安澜眉心紧锁。她忽然意识到,承渊究竟修为几何,竟从没人知道。只觉得高深莫测,但高深到哪里去,却又说不上来。
她苦思半晌无解,一回神才想起正题,继续解释道:“我原先与大多数人一样,只知道承渊一个九代。你或许要觉得不可思议,但神域势力对于中洲这些小地方的漠视真的就到了这种程度——你明明就在这里,承渊进凤族之后,竟真的没人会想到来中洲核实、查探。”
陆启明听着。
龙安澜道:“要不是因为在秘境中发现你刚涅槃过不久,我也绝对不会去想‘帝启’究竟是不是‘承渊’这个问题。”
“但是你涅槃过,而凤族却毫无动静——如果涅槃的真的是承渊,凤族早翻了天了,神域有谁不知道凤族最是护短。”大约是习惯,说到这里时,身为龙族的龙安澜语气里还是不由自主带了些讽刺意味。她喝了口茶,继续道:“凤族没有动静,只能说明承渊与你不是同一个人。”
陆启明的神情有些捉摸不透。沉默片刻,他淡淡道:“承渊的事,难道凤族没有参与吗?”
“你想到哪里去了!”龙安澜诧异,又很快恍然:“是了,这种情况你怀疑也是正常;但是你这次真的想多了。”
陆启明静静望着她,等她下文。
龙安澜摇头笑道:“凤族从来都是帮亲不帮理。这么说吧,就举你最熟悉的例子——凤泠如。她当时可是与宇文世家的人订了亲的,结果到中洲喜欢上了一个人族非要悔婚,最后怎么样?就算是把凤王凤后气的不行,不还是帮她把亲事退了?”
“虽然我是龙族,但不得不说一句,凤族上下对族人、亲友的好——确实没什么好挑剔的。他们没来找你,那就是真的不知道。只能说是承渊的本事。应该也有这几年凤族把精力都花在了找凤泠如身上的缘故。”
陆启明皱了皱眉,未置可否。他道:“那现在呢?”
“我暂时没有告诉任何人。”龙安澜道,“你也知道,从来没有哪个衍纪会同时出现两位渡世者,又偏偏重叠一个身份——这件事听起来很像无稽之谈。说实话,在今天见到你之前,我也只是怀疑。
“像我们这种身份,未经确定的事是绝对不能贸然说出口的,太容易引起更大的误会。而这件事又确实事关重大,我只能亲自前来;所幸没有令我失望。”
“事情的经过,我大概知道了。”陆启明放下茶盏,注视着对面的女子,轻声道:“那么,之后的事,公主心中是否已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