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换做平时,帝王盟绿袍紫袍两位教主遇到位列十天显圣之一的青衣诡辩袁天罡,没准儿会克制不住内心欲望,与名声显赫的魔门青袍酣畅淋漓战上一场。瞧瞧魔门覆灭之后的五百年,这位故人的实力究竟百尺竿头还是止步不前。
事实上从迈入十方虚空门被天机盘传送至此那刻,他们也确实抱着这般想法。
亲眼目睹第五王族大军遭遇埋伏几近全军覆没之后,负命而倾覆两界山的他们又不得不抛去愚蠢的念头。
大业为重!
于是十八层炼狱五里外的残破荒野上,化劫上境修为的绿紫两袍毫无保留释放出浑身气机,从东西两侧向应战卷帘刑将第五策的魔门青衣袁天罡步步逼近。
那气机如同颜色诡异的浓烟缭绕在两人周身。
所有靠近或试图阻拦的五行旗兵,都会顷刻被如烟的气机吞没,而后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血肉模糊倒地不起。
那些伤痕乍一看去,尽是刀口剑迹。
帝王盟三袍教主,出身行字门中的绿紫两袍尤擅刀剑,造诣不凡。如不是素来恶名昭彰,出现必伴随杀戮,恐怕在许多年前就成为天刀断千劫与棋剑双甲李太白十天显圣之位的强有力竞争者。
所以关于这二人,天下修行者间始终存在着一种隐晦的说法流传至今。说帝王盟两袍教主是断千劫与李太白的阴暗面,是他们的影子。
一个人被形容是另一个人的影子,并不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可对于两袍教主来说,他们却很享受这种描述。
他们觉得很贴切。
无论刀剑之上造诣成就,还是数百年里改不掉的杀戮习惯,都很贴切。
绿袍与紫袍的境界威压越来越沉重,那是一种战意攀升至巅峰的体现。
他们走过的荒野,身后倒下一个接一个的魔门旗兵。
很快地,他们离袁天罡只剩百步之距。
于是气机萦绕之中,刀光剑芒闪现。
青衣袁天罡觉得很烦躁。
他已数百年没有过这种情绪波动。
之所以厌烦,并非在第五策手中讨不到便宜。事实上从交手的瞬间,他便一直压制着帝王盟那位卷帘刑将。
可后者太过滑溜,凭着天机盘在手,不停在十方门之间穿行。空间界壁的概念在此处全然不存在,更别说限制,以至于袁天罡的天雷始终无法有效地击中第五策,并对其造成伤害。
很明显,第五策在拖延时间。
也很明显,拖延时间是为了等待那两袍教主加入战局。
袁天罡自然不会放任事态按照敌人预测的剧情发展,既然无法避免要独战擅使刀剑的两名强敌,那就先解决眼前碍事的家伙再说。
哪怕为此要付出一些代价。
因为只有摆脱第五策的缠身,他才可全心全意对付绿紫两袍。
试想一下,当你很投入很认真在做一件事的时候,总有只不知死活的飞蛾在面前飞来绕去是什么感觉?
袁天罡就是这种感觉。
他想一巴掌拍死做尽蝇营狗苟之事的卷帘刑将。在出手之前,他需要率先剥夺后者手中的天机盘,让其无所遁形……
雷电劈落。
第五策隐匿身影,藏于空间。
袁天罡眯了眯眼,对着虚空执书生礼。
于是他开口颂道:“子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
袁天罡浑厚的声音传荡在荒野战场之上,萦绕所有人耳畔。
起初时,那几位与青魔手赵勾混战在一起手持各种神兵的第五世家高手费解,众多的魔门旗兵也同样费解。他们不明白与家主第五策酣战的魔门青衣好端端为何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子曰。
不过青魔手赵勾却清楚的紧。
他是如今两界山中,从五百年前存活至今为数不多的老人。
或许是活得久了一些,知道的事情便多了一些。活久见的他可是亲眼见过十天显圣当年的风采。
无论棋剑双甲还是天刀,无论大欢喜菩萨还是日不落摆渡者,这些称谓或者说名字的由来皆有据可循。
比如说青衣诡辩。
袁天罡喜穿青衣,擅诡辩。
擅诡辩之人,自然需要口才极好,也要拥有超乎常人的学识与见解。换句话说,袁天罡是魔门之中除了门主白知秋外,唯一一位不折不扣的大学士,流字门大家。
哪怕如今的天下已快将这个事实遗忘,却没人能够否定它的存在。
是的,而今擅控雷电的袁天罡出身流字门。早在数百年前,他就是言出法随的大能者。
他开口颂子曰,就是在言出法随。
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意思是说被万物各自的外形与用途束缚,就不能领悟真正的无形道法。
简言之,袁天罡言出法随的这句子曰是在断绝第五策与天机盘之间的某种联系,让天机盘十方门的两界无间功能在其手中毫无效用!
果不其然!
子曰的声音未曾消散,第五策原本藏匿虚空的身影缓缓浮现,而其背后的空间门也在逐渐淡化,最后闭合。
察觉到天机盘顿失两界无间功能,第五策终于露出慌张神色。视线里,袁天罡青色身影化作八方雷电,朝着无所遁形的自己劈打而来。
雷芒游走。
紫电闪烁。
起初意气风发的卷帘刑将第五策浑身焦黑跪倒在荒野之上,低着头,七孔滴着血,滴落大地……
从雷光电芒里现出身影的袁天罡俯视着第五策。
这一刻,他眼前事物竟刹那变得漆黑,身体摇晃,似要晕倒。
自知方才言出法随耗损太多元神的他强行稳住晕眩的身体,心想好在事先护住了部分元神,否则击杀第五策的那刻,就很有可能也是自己的死期。
元神的晕眩与五感的消失只是顷刻便又恢复如初。
袁天罡凝神以待。
在他左右两侧,那出自帝王盟两袍教主之手的成百上千道刀光剑芒终于挥斩而至。
他正要出手,却惊奇地发现荒野远方有道白芒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射而来。那白芒绕他周身旋转了数圈,激起一阵刀剑相击声,也掀起了一阵凛风。
待声消风散之后,所有攻击而来的刀光剑芒化为无踪,而他竟连青袍都丝毫无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