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任建国说这番话的时候,江源达是笑呵呵地,他一边转动手上的空高脚杯,一边看向女儿。
江男一瞧,好吧,她爸还没等喝呢,好像在邀功。
她趁大伙不注意的时候,对她爸无声说了句:“八十。”
“喝,咱得好好喝,来者是客,买卖不买卖放一边,咱先交个朋友,”江源达立刻站起身:“服务员,先来四箱。”
心话:戒酒也喝,豁出去了,以前喝一场自己得花千八百块,现在喝一场,闺女要是卖八十台机器,不得挣好几万啊?
后来,随着酒喝了起来,随着菜上来,随着越说越多,那四位家长才搞明白,为啥是香格里拉这样的招待标准?因为这场买卖真的是百八十万的标的额啊。
且他们还看到了江男的实力,弄的江源达是怎么喝酒都跟喝水似的,眼神始终离不开他闺女,被这样的女儿闪到了。
看到这样的江男,江源达是又感觉陌生、又骄傲、又有点说不上来的自卑。
因为在好几处关键时刻,任子滔和刘澈、付俊泽,至于那俩同学就更不用说了,都有接不上话的空挡,是江男一个人,在和几个人,你来我往。
因为江源达觉得,就女儿说的这些话,谁给他演讲稿让他背下来,他都费劲。
江男说:
“日本进口拍照设备,现在是十万一台,寿命510年,咱们按十年算,他们日本人是承诺出现问题返修。
可是许总,你想过运费吗?
呵呵,你要是大批量坏掉,成,也就不嫌麻烦了,打比方一次一台两台呢,你是认是不认。
而且成本摆在那,下面的大批商户,可不是您的身价。
他们能花个五万创业,搏一把,你让他们包括房费算在内,花十几万,您这是自己把自己的销量和范围在缩小啊。”
江男又拿起毛巾擦了擦手,继续说:
“至于你们说的那个广州厂家,我太知道了,他们老总姓朱,对吧?
半个多月前,大概是因为我们在网上发布了招商信息,他还亲自联系过我们刘澈刘总,想要让我们做分包。
呵,想要机器不从南方运北方,直接把我们机器贴他们标牌,俗称贴标,一年给我们多少分成。
这不是扯吗?
你们从广州回来,应该是两面机器对比过的,我们是经常更新背景图库,从最初的木柜机变成如今的铁质柜机。
甚至在联络能否用这种贴图技术做美甲机,忙于提升我们的硬件软件,他们是在忙着搞地域推销。
是,我们名气不如他们大,因为我们没那么重利。
许总,要知道都是国产新兴机器面市,我们的技术更过关,效果更相仿,售后服务摆在这,我们又离的这么近,有什么问题,我们技术人员就会上门处理。
价格上你再降,他们两万五对外批发,您这,到我们这还希望再降,是不是就有点儿……”
江男不说了,笑着摇了摇头,拿起筷子夹了口菜。
许啸坤喝再多,老奸巨猾的他,也心里明明白白的,他在合计,他觉得对面那小丫头才是胡扯。
要知道他不是今天才到,是一周前,现在才联系就为考察市场,就为把玄霆是怎么个经营模式摸透,27家店也已经跑了三次了。
他对手下使了个眼神。
对方沈副总立刻冲江男举举杯:
“说句题外话,江总,你们零部件是采购的,不是完全自主生产,你们还没养销售人员跑业务这一块,就连库房费用,呵呵,我们猜测可能都省了一笔。
江总,以投入产出比来看,价格这块,你们降一降也有赚嘛,而且是大赚头。
倒是我们,这面风险太大,毕竟是一次性订购是八十台,毕竟目前这种照相方式还不是成熟的市场。”
江男抿了下唇,弯起嘴角,抬眸道:
“可你们别忘了,我们是高科技企业。
我也说句实在的,我们卖的是新型娱乐产品的新、卖的是技术。
如果许总、沈总,你们连点冒险精神都没有,那我倒也想问问各位,一个成熟的市场氛围,说明早就有很多人干了,你们考虑过行业集中度吗?到那时,早有人垄断了吧。”
江男后半句没说:还有你们什么事。
而且她侃侃而谈玄霆公司就是高科技企业,人家六子哥听的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却是一点没害臊。
江男底气很足,这是一九九九年,不是十年后,不是各种公司腾飞而起的时代。
现在马云都蹲旮旯吃盒饭呢,马化腾租个小工作间,百度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公司,谁干的不是皮包公司?
她玄霆是皮包公司咋的了?她没库房,她现采购咋的了?对面这几位,说白了不就是二道贩子。
大家都老大别笑话老二,现在都这么办。
再一个高科技,对,就是高科技,这话她一点不心虚。
因为现在玩电脑的人特别少,后世那些互联网大咖们,现在正吃方便面做人订制的小游戏呢,做出个弱智游戏挣个三千五千块就很开心,他们这背景图库都弄出来了,不是技术强硬?
许啸坤看向身边的任子滔,他一时被顶的,有点尴尬:“任总,你的意思是?”
任子滔一脸温和:“江男的意思就是我们六个人的意思,价格上这块,确实是,不能再低。”
“刘总?”
刘澈笑了笑,他仰靠在椅子上:
“许总,你看我们几位长辈也坐在这,就知道我们说的不是大话。
你可能了解过我们公司,但应该没了解过我们这几个人。
一台机器两万,打比方就算没有成本,一共一百六十万,我们六个人一人又能分多少?
实话,我们吧,还真不差这点,不成也没事。
你先听我说完,我知道你要问,那不差钱就不能降降价?
有些东西,不是那么回事。
我们要卖的值,为我们几人的辛苦值,为高考这节骨眼上,还能坐在这的一分一秒值。
当然了,这也是我们团队第一次一起做事情,所以才看重,还真跟咱最后成交额没大关系。”
许啸坤听懂了,也觉得真没看错人。
任总是一推三不管,挂个老总名,实际是那看不透的丫头在掌控,那位小年轻的刘澈看来是真狂。
意思多明显:你爱要不要,我们不差钱,这么对你们重视,无非是我们团队感情,想要第一次合作,讨个顺利的彩头罢了。
江源达站起身,借着尿遁的功夫,给江男堵在旮旯里:“卖两万,成本多少钱吶?”
“一万。”
“啥?”
任建国也在偷偷摸摸问任子滔:“他出多少钱?”
“一万八。”
“嗝!”任建国蹬个眼睛打酒嗝:“一台挣八千还不卖?见利就走呗。”
任子滔没搭理他爸。
结果许啸坤沉吟着沉吟着,他和手下沈总接连出去了两趟,美其名曰坐大厅喝喝茶,真的也在饭局尾声时敲定:
“两万,我认,主要我觉得你们几个啊,哈哈,很想交下你们这些年轻人,另外,有个条件,竟业禁止,我们省只能我们来。”
任子滔立刻说:“许总,那就不能八十台了,你这等于地域经销商了,最少得……”
许啸坤也是痛快人:“一百台。”
“成交,合作愉快。”
然后四个家长就看到大家又开始新一轮的握手,气氛回到了当初。
江源达坐在那,帮孩子们算,买卖成了一人能分多少钱。
江男是瞅他爸一眼、又瞅任建国一眼:这俩人别闲着了,给玄霆当采购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