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错了。
林三酒怔怔地想道。
她以为在宫道一的血用完后,又一批新的人格现了身,就等于一切都回到了原点;但是她很快反应过来了,发现自己这个误会可谓是大错特错——她与朋友们此刻的境地,远远比刚才糟糕得多。
回头看,不远处草地上那一具猪尸依然是一个小山丘似的模糊阴影。
然而当林三酒转过头的时候,在前方高高低低、不知其数的人影之间,却正走着同样一头小山丘似的白猪——无论是模样、身型,都与刚刚死去的那头猪一模一样;它好像遥遥感觉到了林三酒的目光,甚至还抬起前蹄,朝她挥了挥手。
……为什么会这样?
种种疑惑如同片光掠影似的从脑海中划了过去,她却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一一仔细琢磨了;在人格们欺近之前,林三酒的意识力急急卷过草地,将远处那一个呆呆立着、傻望着人格们的雪白人影给拽了回来。
人本只能吸收人或人形;可是如今因为有了逻辑学针对现实进行的强词夺理式的改动,前方那么多人格,一口气全都不再算是“人”了,顿时叫人本没了用武之地——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真正严重的问题是,连她的“种子”也无法再吸纳不是“人”的人格了。
这是林三酒对抗人格时最有力、最迅速的武器,而且绝不会继续刺激枭西厄斯持续产生人格;没了它,接下来这一仗怎么打?
“别发愣了,”大巫女低低一声,叫林三酒恍然清醒了过来:“尽可能把他们统统拦在远处,别让他们接近!”
是了,在她们身后,在那一道被蚕食得坑坑洼洼的意识力高墙之后,空中马车上还有同伴,绝不能让人格接近的同伴——林三酒迅速回头一扫,发现清久留不知何时下了车,正遥遥看着这一个方向,只是夜色太暗,她看不清他究竟是什么神色。
就算最大的武器没了用,她也必须要咬牙对抗下去。
“走,”等大巫女这一个字投入夜风里时,人竟已经在数百米开外了,仿佛她的移动行进不需要时间一样——林三酒紧随而上,扁平世界里无数卡片像是被急风吹过的书页一样哗哗而翻,在意老师的帮助下,她迅速锁定了其中一张。
此时此刻用上一件以前从没用过的陌生特殊物品,不消说是有不小风险的;然而在面对数量远超于己、能力匪夷所思的敌人时,林三酒没有多少选择了——说起来,要不是她看见了那头猪,恐怕一时还真想不起来自己前不久从猪手里获得的这件物品。
能接触到本品的人,一定也是经历了不少末日世界的资深进化者了吧?
越资深的进化者越可能以为,他们从末日世界中幸存下来、传送走了就行了,接下来要想办法在下一个末日世界中生存,上一个就可以被遗忘了,没有意义了。可是你看,在宇宙间无穷无尽的末日世界之中,并不是每一个末日世界都是没有意义的生存关卡。
是的,其中有为数不少的一部分末日世界,只要你经历过了,就可以回收再利用的——就好像从垃圾中分拣出纸壳一样,你所经历的某个末日世界,也可以被重新捞起来,经过一定处理,在一定范围内重现于眼前。
使用方法:当本品被发动时,它会自动检索使用者所经历过的每一个末日世界,把它们进行分类,寻找具有回收再利用价值的世界。
处理方式:有浓缩加强、缩短加压、抽离提取、片段交叉等等方式,因末日世界的不同,可选择的处理方式也不同。在处理方式以外,该末日世界究竟怎么摆放、怎么呈现,也是由物品主人决定的。
她经历过的末日世界应该够多了,此刻可以被重现出来的——
当“可回收”的末日世界选项冒出水面时,林三酒猛然急急刹住了脚,人才跑了一半的距离;HowtoRender的效果不等结束,浅金色光罩就跟了上来,将她重新稳稳罩住了。
这几个世界是……
像一张张画片一样,斜斜从眼前浮起的,正是林三酒记忆中的几个末日世界的图景;它们每一个都太鲜明了,只需一扫,就知道是哪一个世界。
“现代世界”不行,她们没有时间等人格们慢慢退化;“极温地狱”对于新手的伤害力大,在枭西厄斯面前却不值一提。同理,她也可以排除掉“神之爱”了——她经历的世界不少,怎么合适的却没有几个呢?
她借屋一柳之身体会过他末日后的老家世界,那一个如果能用出来的话,杀伤力可就再理想也没有了;可惜,虽然她记忆里是有这个世界,却被给标记成了“不可回收”的类别,或许是因为她并非亲身经历的吧?
等等,这些世界都是从她记忆里浮现起来的……连屋一柳的老家世界都在……
记忆里浮起来的……
她盯着眼前几个零散的世界切片,这半句话在脑海里来来回回,一时间难以辨明此刻心中一阵阵起伏的究竟是什么;就好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始终在深海之下隐隐沉浮着,叫人看不清它的形貌……是因为被勾起了过去的记忆与情绪吗?
还是因为眼前的末日世界切片,让她联想起了其他的东西?
不管是什么,林三酒现在没有时间去想了。
“大巫女!”
她叫了一声,手中高高举起了自己在选定末日世界之后,立即“生”下来的一只小球。
“快让开!”林三酒一声怒喝出口,从前方的人影之中,也蓦然跃起了大巫女的身影,流星一样地射入了夜空;小球脱手而出,由意识力稳稳托着保驾护航,在远方人格头上的夜空里,轰然炸出了无数图景、光影、尖叫与音乐声。
“新游戏发布会”,在一瞬间就笼罩住了大片草地,以及草地上绝大多数的人影。
“那是……范围类物品?”
大巫女就像是脚下生翼一样,裹着一阵气流,轻轻落在林三酒身边不远处;仅仅是几秒钟的分别,她好像就打出了新的战果——一个大概五六十厘米长、浑身赤|裸、脑袋却和正常人一般大的小小人体,正在她手中挣扎尖嘶。
林三酒扫了一眼前方的末日世界,在心念一动之间,“蓝墙人”游戏就被切成了许多片,每一片里都含着一个蓝墙人的倒影;它们与同样被切成了许多片的“房间里的大象”、“公寓楼”等等游戏,都交叉错乱地被衔接在一起,好像一副被彻底打散重洗的扑克牌。
这样一来,被困在中的人格,就几乎完全没有赢得游戏脱身的办法了——假如她当年必须在一个没有出口的大象房间里躲避蓝墙人的话,那林三酒自己也活不下来。
“是,”
林三酒的目光越过无数散乱交叉的游戏碎片,望向了人格们身后远方的草地——她没能拦住所有的人格,此时依然还有源源不断的更多人格,正在从远方冒头。“但是这个物品有两个很严重的缺陷……第一是我们不能干扰物品效果下的人,比如说,我们不能站在外面对他们动手,他们此刻是陷入了杀局中,可是这个杀局同时也把他们从我们手里保护起来了。”
大巫女点了点头。“第二个?”
“它的持续时间太短了,”林三酒低声说,“我们大概还有……一分钟。”
“那你还站着做什么?”大巫女一反手,将手里那个大头小身、不住嚎哭嘶叫的人的脖子给捏住了。“你没看见远处又来了新的人格吗?”
即使战力强横如大巫女,在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似乎也抑制不住地流露出了几分焦虑与疲倦。
林三酒也知道时间紧迫;然而她总是没法将刚才心里那阵说不上来是什么的感觉按下去。她张了张口,却忽然看了一眼大巫女手里那个像人又不大像的东西,问道:“你抓着这个干什么?”
大巫女好像这才想起来自己手里还抓着个古怪小人一样。她几乎是有点心不在焉地扫了它一眼,显然忍住了几分烦乱,说:“我以前见过一个跟这家伙很像的东西,哪怕杀了也后患无穷,很讨厌。”
林三酒刚点了一下头,猛然顿住了。
她的目光从那个不断挣扎哭叫的大头小人身上,划过了草地,落在了远处正好被罩在物品范围下的白猪身上。那个不存在却生效了的逻辑学,刚才一瞥之间的老家极温世界……就像是关在房门后的一只野兽,一下下试图撞开阻碍,冲进她的脑海里。
“我……我有一个想法。我从刚才就觉得有一个事情太奇怪了。”林三酒看了看大巫女,说:“我需要近距离地过去看看……你能掩护我吗?”
六月底打算跟我妈去一趟泰国玩,也不知道那个时候能不能完结了,要是完结了就可以不用请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