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厚仔细观察了螭吻一会儿,见它的确再不动弹,于是放心潜入水中,往它腹下游去。∽杂﹥志﹥虫∽
宁小闲奇道:“他在做什么?”
长天瞬也不瞬地盯住他的举动,凝思半天,才回道:“寻找与地宫有关的线索,比如说,入口。”以他的目力,自然能看到袁厚在鱼腹下来回游动,一会儿瞑思苦想,一会儿伸手比比划划,似是遇上了什么难题。
入……?是她太邪恶了么,为什么瞬间有了很可怕的联想?她忍笑道:“螭吻块头这么大,菊|花位置不该是很明显么?”
“菊|花?”长天显然将全副注意力都放在对方身上,重复了她的话一遍之后才恍然,顿时在她柔嫩的腮帮子上用力一捏,“你现在倒是什么都敢说了?”
她嘟嘴道:“这人到底要找什么入口?”
他目光一闪,脸色又恢复了冷漠:“自然是地宫下一处地方的入口了。方才螭吻出水,你在它腹上看到了什么?”
“这大家伙的腹部,似是被刻上了阵法,看上去颜色鲜艳得紧。”宁小闲奇道,“我从未见过线条这么繁复的阵法呢,看得眼晕。”抓捕阿吉时,螭吻小半个身体跃出了水面,它肚腹上的异状,就被宁小闲给看在了眼里。不消说,这阵法既没逃过她的法眼,长天自然也是瞧见了。
在长天眼中,袁厚已经干脆停了下来,作埋首沉思状,显然露上了难题。这人一向显得胸有成竹的模样,此刻露出这种神情,可见遇上的麻烦不小。
他那里悠哉游哉地,长天眼中金光闪动,却是有些忍不住了,几次都想踏出神魔狱,却被她用力拉住了:“别出去,你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跑来地宫啦?”
“逮着了他一样能逼问出来。”长天冷厉道。
宁小闲正色道:“这人嘴里说出来的话,也不知有几成真的,还不如坐观其行。再说,我还真想知道这地宫的下一个入口在哪儿。”这家伙,明显知道的内幕比他们多,由他来开路最好不过。
正说话间,袁厚突然动了。
他的动作十分诡异,突然游到螭吻路边,用力撬开一条缝,然后——
钻了进去。
饶是宁小闲自认现在定力过人,也忍不住头皮一麻。那样一张恐怖大嘴在这半个时辰内先后吞掉了五个人类和无数条“牙巴拉”,这人居然还自动往里头凑!不过他自然不会去白白送死,所以宁小闲和长天互视了一眼,决定再仔细看看这人要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二十息过去了。
五十息过去了。
袁厚始终没有出来。
长天皱了皱眉,突然拉住她道:“走。”一步即踏出了神魔狱,随后向湖中的螭吻走去。
他所到之处,湖水皆自动分开,露出两人并排宽的一条湖底道路来。他携着宁小闲的手,施施然走到螭吻腹下,随后往上看去。
螭吻的身躯庞大,它的肚腹也极宽阔,可是这上面密密麻麻地刻画着一套繁复的阵法,竟然连半丝儿空间空隙都没有留下。这套阵法的线条又多又细,纵横交错,偏偏一丝不苟,初步估计数量都超过了十万条,若用人眼凝视之,只消看上几个呼吸就会头晕、呕吐。
若是往全局去看,这套阵法反倒很像人类身上分布的经脉、血管,似是每分每秒都在输送着赖以维生的重要物质,连每一根线条看起来都像活的,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然而划画这座阵法的颜料却是鲜红得有若血液,在水里浸泡了这许多年也不曾褪色。
“这是失传已久的‘七十二门地煞聚灵阵’,用的颜料正是祭炼过的螭吻本身的精血。龙子的精血,总是特别好用的……”长天揉了揉额头,“你对聚灵阵不陌生罢?各家仙派的洞天福地当中都会刻设大型的聚灵阵,引聚天地灵气,加快修炼速度。这聚灵阵就是脱胎于地煞聚灵阵。”
听着好像很腻害的样子,她眨了眨眼,用表情催促他接着往下说:“这种阵法原本是蛮族中的大能发明,用来聚拢煞气。其效能和当今的聚灵阵不可同日而语。如今出现在这地宫之中,你能想到什么?”
她微微噘嘴:“想来地煞绝脉的煞气不外泄露,就是因为这地煞聚灵阵的缘故?”她看长天点了点头,才接下去道:
“这阵法的确厉害……这处地宫到了地下湖的部分突然戛然而止,这本来就很不正常啊。按理来说,再走下去应该到核心部分才对,前方怎会一下子没有了路?加上这地煞聚灵阵居然刻在螭吻的肚皮上……我猜它和地宫的核心部分有些关系?”
他瞬也不瞬地盯住阵法,蹙眉:“猜得不错,接近真相。可惜我们手里资料太少,否则现在就该明白这前因后果了。”
宁小闲截口道:“其实也不算少,至少方才那家伙的确是钻入螭吻嘴里,再不出现,可见他找到入口了。也就是说,入口在这龙子的嘴里?”
“从头推算,若想这地宫长久安宁,贼人不能入内,光凭着机关、异兽是不够的。能闯到这里的人,基本上是不惧煞气的了,那么至少也是真仙以上的境界。即使算上这条龙子螭吻,它眼下如此虚弱,又能御敌多久?所以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另辟蹊径!”她眼中光芒四射,显然心念急转,“若是将内宫建在意想不到之地呢?”
长天露出思忖之色:“说下去。”
“地煞聚灵大阵原本应该刻在内宫的地面上,以源源不绝地吸聚煞气。结果现在却刻在了这头螭吻的肚皮上。更重要的是,这数万年来被吸聚的煞气,都到哪里去了?这头螭吻身上的煞气虽然浓厚,却远不到骇人的地步。”
“所以呢?”
“所以,虽然听起来很古怪,但我猜,这头螭吻的身躯应该就是……地宫内宫的所在之地!当年地宫的建造者逮到它之后,说不定改变了主意,决定将内宫藏在一个谁也寻不到的地方?”
这话说出来,连长天都扬了扬眉,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不过细想下去,却又似乎极有道理。巨妖神兽将自己的真身炼成法器之举,并不罕见哪,宁小闲见过的龟仙人,就将自己的真身炼成了毫无攻击力的洞府以供龟缩享受安逸之用。既然如此,这地宫的修造者又为何不能将螭吻的身体,炼成另一座与洞府类似的地宫?
为何偏偏是螭吻,为何不是别的巨妖?要知道龙之第九子的天生异禀,就是张口吞水而不饱、不胀,显然腹内另有乾坤。用宁小闲能理解的话来说,就是肚内另有奇异的空间。拿它来炼造内宫,岂非再合适不过了?
只不过,其他巨妖是自愿之举,螭吻则是被迫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被加以改造。这其中的痛苦和羞辱,又是何等巨大?祭炼它的人,手段又是何等了得?
到底是什么人,敢将龙子都抓来如此糟踏?二人想到这里,心中都已隐隐有些明白。
这一着确是妙棋。即使有大能闯入地宫,在湖中寻觅内宫入口却遍寻无果,最后大抵也会以为这是建到一半被抛弃的地下建筑,只好怏怏而去吧?若是将这螭吻也杀掉,那就更妙了,地宫真正的秘密就从此永藏湖底!
越是规模巨大、恢宏无伦的地陵建筑,无论建造者有多么想将侵入者置于死地,但在修造时即使是机关算尽,却也要留下来一线生机的,这才符合天道的衍生规则。这个规律实在妙不可言,否则将条条道路都堵死了,就是不给人活路,则此地真成死地,再无风水可言,子孙后代也绝不会再有半点气运。
地宫建造者突发奇想,将内宫建在了螭吻的身体当中,有心人若猜测得到即可设法进入,的确也符合天道规则。可是螭吻若病弱而死,或者于他人之手被杀,同样符合生物的生老病死之法则,更是何错之有?它一死,这内层地宫的入口就从此关闭,再不复见于人世,里头的秘密也跟着享有一劳永逸的安宁了。
思虑及此,她和长天算是明白了,为何这头螭吻受到了极度刻薄的待遇,除了要忍受日日煞气侵体之苦,连食物都不能吃饱。原来这地宫的建造者原本就不想让它活下去,才如此百般折磨。只不过龙子的生命力也实在顽强,被囚虐了这么久,依然苟延残喘。
那么,下一个问题来了:如果内宫就藏在螭吻身体之中,那么,要如何进入?
无庸置疑,这座地宫是蛮族所建。倘若螭吻的身体真被改造成了洞府,那么能让这座洞府开启的指令是什么?袁厚又是如何发现的?按照建造的理念,这座洞府必定能打开,但指令却可以千变万化。龟仙人的洞府,只要拥有主人气息的物品就可以打开,那么这座地宫的核心区域呢?
莫非要有蛮族血脉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