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社的聂川团队现在其实只是以天行社作为吸收人才的平台,而团队则是独立的工作室,通过了正规的注册,所以可以接公司的外包项目,走正常的软件工业生产流程,也就是说,团队其实是个在校大学生成立的公司了,科大其实没有调查工作室项目的权力,严格来说,天行社其实可以对抗科大审查。
只是考虑到和校方的关系,以及此事带来的影响力,还有天行社欲以科大为平台的可持续发展,程燃没有阻止校方对天行社独立工作室的审查。
而其实那些合同也不存在保密的必要,都是CQ和联众,还有录属伏龙的机构发来的一些练手外包,甲方其实就是程燃,当然不会追究工作室的责任。
只是聂川电话里提到了老三。天行社独立工作室成立之初的八个人,都以加入的顺序代号相称。
老三是团队里第三个加入的人,叫做郑兴,郑兴是科大研究生,但专业并不是芯片设计,可以说最初时根本一窍不通,不过天行社的成立并不是要寻找相关专业领域的人才,这种事挂个招聘广告,岂不是更精准更快?
相关领域的成就不是说你是这个专业,你就有天生优势的,芯片领域不是这样的定式,有天然太多的需要更新和探索的内容,这不是死守着学校教授的基础知识,就能去闯天下的领域。
同样一件事,在有天赋和没天赋的人面前,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没天赋的专业学了好几年,未必极得上有天赋的拿书看个三个月所得到的启发,后者的思维更不受束缚,更活跃,这是一个考校思维和算法的领域,需要天生敏锐和嗅觉的猎犬。
天行社核心团队是要找到那些哪怕不懂得相关知识,但却可以快速学习,并且用之能战的这类人才。
纵观IT领域,真正是一个卓越的大神,能够让一百个平庸者坐星际火箭都比不上。这些人都是推动着这个世界改变的上帝奇点之一。
譬如C语言之父的丹尼斯·里奇,本来是哈佛大学应用数学研究生,结果脑筋一转着迷于计算机,然后鬼使神差开发了C语言,这还不够,还和另一个大神肯·汤普逊发展了Unix操作系统,因为错过商业机遇,两人只能在80年代金矿当铜矿卖的将Unix授权给企业收取了4亿多美金。然后里奇还顺便参与发展了Unix和C语言的后继软件:Plan9和Inferno操作系统以及Limbo语言。C语言就这么成为现代程序语言革命的起点,程序设计语言发展史的一个里程碑,在系统编程、嵌入式编程等领域占据着牢牢的统治地位。
同样,21岁的芬兰大学生李纳斯·托瓦兹,在学生宿舍里写了一个操作系统的内核Linux,然后公布于众,吸引了成千上万程序员为之增补,修改传播。这种利用个人时间及器材创造出了这套当今全球最流行的操作系统内核之一,使自由软件从产业思想运动演变成为市场商业运动,从此改变了软件产业,乃至IT产业面貌的行为,如何惹得起?
除此之外,一人之力迫使IBM改变PC战略的斯蒂芬·沃兹尼克。Windows图形用户界面之父阿伦·凯……此类种种大神,都是以一己之力推动世界的奇点。
程燃知道聂川聂云也是这样的奇点之一,这个老三郑兴,也隐隐展现这种天赋。
对芯片设计一窍不通,但是学习能力惊人,.Gray的英文原版书籍《AnalysisandDesignofAnalogIntegratedCi乳its》日夜不停翻看,再加上程燃跟伏龙南州办事处打过招呼,郑兴可以前往参观和硬件工程师了解电路系统设计原理,了解准备做芯片的外围周边各种特性,厚膜电路工作原理等等,加入天行社的一个半月后,他就已经开始做伏龙南州办事处的用户电路系统部门丢过来的厚膜电路改进设计和仿真工作了。
当然这个过程中,独立工作室调用了大量资源,伏龙和国外接轨的最新教材,IEEE期刊等最新发表的文章,ARM的资料信息,在独立工作室,只要你需要,可以立即取用到,哪怕是国内没有的期刊文献,除非敏感物件,走伏龙渠道,伏龙海外部门能够在五天之内和国内联动送达科大。
这其实也是独立工作室能吸引到一些个人的重要原因。
给程燃打工,不光可以拿到钱,还能得到定制的文献资源,实践平台,直接和社会商业需求接轨。
当然,关于独立工作室的这些科大没有的资料,显然也在这通审查中,会被陈越所看到。
陈越会明白他们在做,或者准备做什么事。
“老三那边,还有没有更进一步的情况?”程燃问。
聂川走到了无人的角落,声音压低下来,“我们可能要面谈。”
科大的塑胶操场旁边,聂川和程燃坐在稀疏的看台上,面对面交流。
聂川道,“据老三说,私底下张鑫俞跟他说,我们天行社违反校规校纪,说得很严重,还会影响到参与的在校学生最后评价,不过……陈越很看得起他。总而言之,是透露出老三如果想自救,那就只有主动找上陈越这一条路,寻求庇护,可能会网开一面。”聂川道。
程燃微笑,“终于来了,恐吓,然后转化成为我们身边的雷。”
聂川转过头,这位大脑里面塞着无数算法的天才道,“被谈话的不止老三,还有人,但是,跟我透露情况的,说辞都不一样,有的顾左右言他,有的要不就说的是无关内容……”
陈越对老三郑兴不了解,所以并不知道他从应用数学转向芯片设计的历程,以他的实验室一堆专业人士来说,怎么可能看得上郑兴这种初出茅庐的水平,哪怕有成长性,所以大可能是兵临城下的围三漏一,是看到他们天行社的一些可以“启发”他的资料后,存着打入耳目,掌握他们天行社内部真实情况的想法。
前世的印象中,陈越是以DSP嵌入式芯片作假而被曝光的,但是那是未来两三年发生的事情。而且,此时在科大的陈越,未必就是一开始存着造假的心态来做这件事。可能是在很多条路走不通过后,赶鸭子上架,不得已进行了造假。
如今国芯立项,正是陈越可能在探讨嵌入式芯片这条路如何走的时候,内部肯定会尝试很多种方法。而现在,程燃这只蝴蝶的翅膀,扇到了近前来。
嵌入式芯片有很多类型,也有不同的架构,虽然陈越宣传的是嵌入式DSP芯片,但如果能够有现成的可以利用的捷径,转换说辞一点不是问题。
譬如国芯一号可以是DSP芯片,那么国芯二号完全可以是掌握技术后自主创新的MIPS架构芯片,国芯三号则可以是通用CPU芯片,只要能够出成果,那么前期的科研失败,浪费的研究经费,一点不是问题。这正是陈越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最需要解决的一件事。
甚至只要寻找到方向和捷径,他也有那么在造芯路上的一线可能,为了这种可能,把发现捷径的人给吞下,转化为自己的成果,也不是不可能。那么宣传什么芯片,都不是问题。
“DSP芯片可能走不通了,落后了,暂时不发展了”,然而“我们在其他类型的芯片成功了”,就会迅速把前一个窟窿给填掉,他能得到一个货真价实的东西,这回是切切实实的,可以拿到的东西。
这大概就是陈越现在关注天行社的原因。
也是程燃觉得国芯事件目前最好的处理方式,能够从高处平稳落地消减这个风波的一个前置条件。
那就是不能任由得陈越继续把嵌入式DSP芯片这个牛吹下去,因为吹得越大,跌落得越狠,雪崩砸下的效应就更大。因为他的气球不难戳破,陈越后世大概也是没有办法,不得不把嵌入式DSP这个牛给吹下去,所以导致买芯片,雇民工,磨字这种做法。
因为匪夷所思,因为太过离奇,所以这事影响力出来的震惊程度可想而知,国家芯片项目扶持全面叫停,所有项目全线断奶。
戳破造假不难。难的是如何把这种雪崩影响力平稳托住落地。
要落地,就要把DSP这个窟窿给转移了,不能继续再往高处走。
让他看到天行社的存在,看到天行社在做什么,然后,他没法走原来路子,只能把这枚果子吞下去,自己宣布转移阵地。
那就不是造假的雪崩问题了,就是学术侵占项目竞争的问题了。
定义也就不同了。
把他拖到自己的阵地上。
然后再打死他。
程燃对聂川道,“告诉老三……启动面壁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