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牌终于亮出来!
看着三人目瞪口呆的样子,梁副区长故作惊诧地问:“王局,这个……这个扣划不符合相关规定?”
“梁区长,不怕您笑话,我治安出身,后来分管交警,这方面的法律法规还真不清楚。(新思路).org”
“梁区长,陈经理没开玩笑。”
欣达公司聘请的周律师站起身,扶扶眼镜滔滔不绝:“按照上级规定和司法实践,金融机构协助查询、冻结和扣划工作,应当遵循‘依照法律、行政法规的规定给予协助’,‘按照人行的规定规范化协助’,‘参照金融机构内部规章制度及时协助’和‘不损害客户合法权益’这四大原则。
法律依据主要有五大类,第一类是《商业银行法》、《刑事诉讼法》、《民事诉讼法》和《行政诉讼法》等基本法;第二类是《海关法》、《监狱法》、《行政监察法》等单行法;第三类是国务院的《金融违法行为处罚办法》。
再就是最高法和人银行联合发布的《关于依法规范人民法院执行和金融机构协助执行的通知》,最后是人行颁布实施的《金融机构协助查询、冻结、扣划工作管理规定》……”
说了一大堆,没说到子上。
但人家搬出的是很严肃的法律法规,他是律师,是这方面的专家,警察虽然是执法人员,但对法律真没有检察官、法官和律师这样的专业人士精通。
尽管马杰不是法律专业的,但还是猛然意识到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不等他开口,周律师接着道:“按照上述原则、根据上述法律法规,公安机关、国家安全机关、检察院、法院、税务、海关、军队保卫部门、监狱、走私犯罪侦查机关以及监察机关、军队监察机关、审计机关、工商行政管理机关、证券监管管理机关,计14个机关和部门有权查询、冻结、扣划单位或个人在金融机构的存款。
但不是有权查询的机关就有权要求金融机构冻结,有权要求金融机构冻结的也不一定就有权要求金融机构扣划。
根据现行法律规定,只有人民法院、税务机关和海关三部门有权查询、冻结和划拨单位或个人在金融机构的存款。其它司法机关、行政机关、军事机关及行使行政职能的事业单位均无权划拨单位或个人在金融机构的存款!”
陈经理重重头,确认道:“所以我们银行对法院、税务和海关三家以外的机关和部门要求划拨单位或个人存款的,按照相关法律法规不能予以执行。”
在老家让扣划就扣划,哪有这么多事?
曾经有银行不配合,结果银行行长进去了。事实上不只是银行,曾有一个通信运营商的经理不配合办案,要监听个号码他推三阻四,还动不动切公安的小号,结果也进去了。
全是惯性思维造成的麻烦!
忘了这里是北州,不是老家,眼前这位银行经理不怕公安。
马杰不想就这么灰溜溜回去,起身道:“陈经理,我们无权要求您扣划欣达公司账上资金,手续不全,这是我们工作的失误,这一我承认,但冻结手续一样不少,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吧?”
“马杰同志!关键是你们开始没这么说啊!”
陈经理敲敲桌子,转身看看崔敏,“至于你一再强调的先来后到,实不相瞒,我们银行也考虑过,不光考虑过还咨询过法院的法官、检察院的检察官和我们农商行的常年法律顾问。咨询过的法律专家一致认为这个时间要一分为二看,你们对你们的案件拥有管辖权,崔敏同志对他们侦办的案件一样有管辖权,也就是说你们查的是两个案子!
段恒昌只是因为所注册的公司有你们所查的案件的嫌疑人的股份,被要求冻结其公司及个人资金账户;而崔敏同志查的是段恒昌涉嫌违法犯罪,听崔敏同志介绍好像涉嫌多个罪名,很严重。
在涉黑案件上你们是先来的,但段恒昌涉嫌违法犯罪的案件,崔敏同志和刘家良同志是先来的。不存在所谓的‘先来后到’,遇到这种撞车的情况,我们银行方面更多地是要考虑轻重缓急。”
怎么可能这么巧,这事里面没鬼那就真见鬼了!
马杰的目光转移到一直保持沉默的崔敏身上,将信将疑:“崔队,段恒昌真涉嫌违法犯罪?”
“马队,段恒昌要是遵纪守法,你们能千里迢迢来北州冻结他公司和个人账户?”崔敏反问了一句,扶着椅把道:“我们接到群众举报,他涉嫌偷税漏税、行贿、虚假出资、非法经营等多个罪名,我们经侦支队已立案侦查。”
刘家良不失时机地补充道:“马队,我们局领导对这个案子非常重视,甚至亲自过来了,接下来肯定要深挖细查。你们真是帮了我们大忙,要不是你们也追查到这儿,我们还不知道他在从庆有同伙呢,说不定过不了几天就要登门拜访,请你们协助。”
什么意思,不仅截我们的胡,难道还想去翻我们的案?
马杰越想越窝火,冷笑道:“这么说陈经理协助崔队,不协助我们,一是考虑到‘轻重缓急’,二是深正市局领导重视,局领导亲自来了,我马杰只是一个小小的副大队长,只能靠边站?”
“小马同志,话不能这么说。”
梁副区长递上根烟,意味深长:“有一必须承认,深正市公安局对段恒昌的案子确实重视,不然韩副局长能亲自出马?而且在段恒昌、在欣达公司这个问题上,我们区委区政府和农商行确实要考虑到实际情况。
刚才周律师不是说过吗,冻结也好,扣划也罢,都要遵循‘不损害客户合法权益’这一原则。你们冻结欣达公司账户,许多市民的利益会因此受损,会影响到社会稳定,尤其在这个春节即将来临的关键时刻。”
“深正市局冻结就不影响?”
“深正市公安局韩副局长正在市委,我们市领导跟韩副局长谈的就是这个问题,韩副局长考虑到我们的实际情况,原则上同意在确保涉案资金安全的前提下,需要冻结的涉案资金由市里临时组建并进驻欣达公司的工作组监管欣达公司使用。
快过年了,供应商要货款,施工方要工程款,民工干了一年要工资,如果该支付的不支付,该发放的不发放,是会出大乱子的!你们要打黑,我们要维稳,都不容易,回去跟你们领导好好解释一下,相信他会理解的。”
深正是计划单列市,计划单列市公安局的副局长是多大领导。
他亲自出马,不是能跟北州市领导说上话,而是市领导要亲自接待。大领导们全谈好了,你只能靠边站,除了靠边站还能有什么办法?
任务显然完不成了,马杰郁闷到极,不想就这么让人看笑话,转身道:“陈经理,这次我们手续不全,下次不会再出现这样失误。”
“干工作出现失误很正常,下次注意就行。”陈经理嘿嘿一笑。
言外之意再清楚不过,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估计要卷土重来。
崔敏越想越好笑,忍不住提醒道:“马队,其实冻结也好,扣划也罢,都是对涉案资金采取的一种强制措施。我们已经采用‘顾全大局’的方式冻结了,你们就算手续齐备暂时也扣划不了,要等资金解冻。”
“这么说段恒昌也被控制了?”
“刑事拘留,不过考虑到他身患好几种疾病,刚给他办了取保候审,别说取保候审,就算监视居住也是一种强制措施。”
资金被变相冻结了,人也采取了“强制措施”,换言之,就是没你们的事。
至于等资金解冻,那简直是一个笑话。
按照相关法律法规,一次最长可冻结6个月,冻结期满可以再冻。
看样子他们是有备而来,或许他们本就是私下串通好的,马杰意识到这事不是自己所能掺和的,起身道:“各位领导,给你们添麻烦了,先走一步。”
说完之后,带着两个部下头也不回的走出会议室。
与此同时,韩博已拜访完北州市领导,正在往江城机场赶的路上。
这次过来不是要谈怎么冻结欣达公司账户上的资金,仅仅是露一下面,让铩羽而归的西南同行知道他这个副局长来了。
“我说韩博,你这又是何苦呢?”吴忧很是歉疚,紧握着方向盘说:“这边全安排好了,安排几个民警过来就行,没必要亲自出马的。”
韩博伸了个懒腰,呵欠连天说:“总得有个靶子吧,要是我不把火力吸引过来,不光北州市的领导要承担压力,连我们关局都会被误会。一人做事一人当,没必要让人家猜来猜去,没必要把事情搞那么复杂。”
不露面别人还能帮着分担,一露面就真想他说的“吸引火力”。
吴忧凝重地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不过有件事你不知道,就在此时此刻,我们市局还有五组民警在做同样的事,或者说类似的事。”
韩博笑了笑,接着道:“要么只有查询、冻结手续就要求银行扣划,要么在冻结期内没顾上扣划,而冻结期限又不是很长。这个机会怎么能错过,该归还的让银行划回来,已经解冻的赶紧把它冻上。”
吴忧大吃一惊:“你没开玩笑吧,这是全线狙击!”
“债多不愁,一起和几起又有什么区别?”
“你是说深正有类似情况?”
“我知道的就有二十例,可惜知道的太晚,能补救的只有一半。说起来还得感谢你,要不是你拉我掺和这事,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深正也有公司和个人被波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