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务室建设进展“神速”。
其实就是管乡里各企业、良中良小和幼儿园,下面的老供销社、蚕茧收购站和各村村委会借一间房,外面粉刷成亮白相间的公安标识,装个灯箱和警灯,挂一块思岗县公安局某某单位或某某村警务室的牌子,装备一部对讲机,两根橡胶警棍,添置一张办公桌、几把椅子和一张床。
“校警”走马上任,良中良小和幼儿园非常欢迎。
几个企业门卫摇身一变为联防队员,同丝织总厂以前的经警一样不再定岗。今天在砖瓦厂执勤,明天可能要下村,后天可能要协助驻所交警上路查车。总之,换上“治安”制服,从一月份开始来所里领工资,就要服从命令听指挥,接受派出所管理。
老联防队员已进驻各卡点警务室,同各村治保主任一起展开治安巡防。
过去几天,王燕同联防队副队长老米时不时下去查岗,发现两个执勤时间不在岗的,按之前制定的规章制度一人扣20块钱工资,通报批评,如有下次,直接解聘,现在基本上没人再敢私自离开岗位。
晚上走到哪儿都能看见公安警徽和110标志的灯箱,看到闪烁的警灯,老百姓尤其一些在乡里几个企业和柳下镇上班的工人,对治安防控网的反响不错。他们经常走夜路,特别是女同志,晚上有点怕,现在不怕了,有了安全感。
柳下河大桥的治安检查站正在施工建设,竣工之后会同时成为未来的良庄工业园警务室。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刚发生一起重大交通肇事逃逸案,黄小河不敢坐等检查站竣工,每天晚上都会带上两个联防队员,在桥下设置“停车检查”的路障,查两个小时过境的机动车辆。查跟查完全不一样,思良公路西段已经连续9天没发生交通事故。
驻所交警不是所里的民警,他最后一个汇报。
“在同志们大力协助下,交通安全台账已建立起来了。我跟大队领导汇报过,大队对我们工作很支持,从明天开始安排人过来给辖区证照不全的摩托车补办手续。一个村一个村补办,一天补办三个村,争取一星期补办完。”
“明天是哪几村。”
“良庄良东和团结,车主已经通知到了,明天早上9点准时到所里,人和车全要过来。”
韩博追问道:“养路费呢?”
黄小河正准备开口,王燕突然笑道:“我联系过交通局,由于我们辖区的机动车辆要么不交养路费,要么大多把养路费新庵去了,交通局领导很高兴很支持。人家说了,不会让我们白干。”
韩博乐了,好奇地问:“有没有说给多少。”
“我没好意思问,就算问人家也不会随便承诺,毕竟他们不知道能征收多少。”
“这倒是。”
韩博点点头,侧身道:“小河,现在就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交通肇事逃逸案怎么查,你是交警,比我们有经验,先说说你的想法。”
“韩所,就像王姐早上在楼下说的,该做的工作全做了。走访询问,征集线索,新庵几个汽修厂全去过,我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查。”这个问题把年轻的驻所交警难住了,倍感无奈,一脸沮丧。
“柳下河大桥西边十字路口的黑车司机呢?”
“韩所,这事您得问猛哥。”
“怎么回事?”
陈猛挠挠头,苦笑道:“案发当晚,十字路口一辆黑车都没有。柳下派出所出了内鬼,准备打击车匪路霸的风声走漏了。宁所大发雷霆,彻查,原来是一个联防队员走漏的。他姐夫跑黑车,不能看着姐夫被抓,私下通气,结果全知道,全跑了。”
“行动没搞成?”
“没搞成,只能按我白天取到的证,处罚了几个强卖客的。宁所感觉很丢人,那天在柳下宾馆吃饭没跟你提,也不许我跟你说。”
“消息走漏,在所难免,没什么丢人的。不过这件事给我们提了个醒,要加强联防队管理,要有保密意识。柳下派出所的前车之鉴摆在这里,我们不能闹出这样的笑话。”
“我们应该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联防队副队长米金龙笑道:“老油条全下村了,接触不到机密。留在所里的五个联防队员全是刚退伍的,在部队服役好几年,很听话,好管理,也没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
铁打的联防队,流水的联防队员。
工资低,没前途,但凡有点志向的不会干这个。
他们之所以过来,很大程度上与刚退伍,一时半会没找到合适工作有关。等有了更好的出路,人家会毫不犹豫辞职。
乡里这么安排同样有乡里的道理,或者说是难处。
送人参军时敲锣打鼓放鞭炮,戴大红花,一人参军全家光荣。人回来时冷冷清清,一片凄凉。不管不问实在说不过去,也会影响到今后全乡青年参军的积极性。
好赖安排个工作,能不能干下去,辞不辞职是你们的事,反正我安置了,谁也不能指责乡里对退伍兵不管不问。
警力紧张,离不开联防队员。
可是同工不同酬,甚至没一点盼头,对这些联防队的新同志,韩博心情非常复杂,既希望这些生力军能留下来,又感觉这是误人前程。
“不说这些了,说案件,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一起想想办法。畅所欲言,这里又没外人,说错也没关系。”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只是一个形容。
至少在如何查交通肇事逃逸案这一问题上别说三个臭皮匠,就算再来十个也不管用,诸葛亮会议以失败而告终。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无奈,没办法,只能跟交警队事故科一样暂时搁置。
开完会,迎来一堆发票。
一张一张审核,一张一张签字,忙得十点多才顾上联系东海市刑侦总队。
大城市的同行没瞧不起兄弟省市的基层民警,听说是慕名打电话求助的,接电话的一位领导很热情,给了一个DNA生物物证实验室的电话号码,让直接与实验室主任或副主任接洽。
新技术应用于打拐,刚建立不久的实验室表示出极大兴趣,让送检材过去,鉴定费用不算多,只是需要县级以上公安局开个介绍信。
这无疑是上午唯一的好消息。
开介绍信,小事一桩。直接给之前“联系”自己,现在“联系”良庄派出所和打拐中队的吉主任打电话。
“……不是非要搞这么夸张,是不得已而为之。您想想,两个嫌犯在看守所整天叫冤,估计驻所检察官已经注意到了。将来案件移送检察院,人肯定会打回来让我们补充侦查。男男女女那点事,根本说不清楚,我们怎么补充侦查?
现在的情况是骑虎难下,两个被拐妇女既不愿意去做人流,也不同意遣返,非要一个说法。涉嫌收买和强奸被拐妇女,嫌犯不能放,再移送检察院,再被检察院打回来。嫌犯超期羁押,那边孩子生下来了,一堆麻烦事,不如快刀斩乱麻。”
“小韩,我不太明白,这个真能认定,真能检测到底是谁的孩子?”吉主任不是不同意,只是没接触过这么高端的技术,感觉有些匪夷所思。
“能!”
韩博耐心解释道:“吉主任,这是一项非常先进的技术,获得过诺贝尔奖。它是人体遗传的基本载体,人类的染色体就是由DNA构成的,每个人体细胞有23对(46条)成对的染色体,来自父母。
夫妻之间各自提供23条染色体,在受精后相互配对,构成23对孩子的染色体,如此循环往复,构成生命生生不息的延续。
而人体大概有30亿个核苷酸构成整个生命染色体系统,并且在生殖细胞形成前的互换和组合是随机的。如果不是同卵双生,世界上没有任何两个人具有完全相同的30亿个核苷酸的组成序列,这就是DNA比对鉴定的理论基础。”
吉主任想了想,又问道:“两个妇女怀孕一个多月,胎儿应该没成形,流出来就是一个小肉块。不打胎,光抽点羊水,他们能检验出来?”
“能,专家说了,怀孕妇女大可不必把小孩生下来再做DNA认定孩子的生父,在怀孕期间采取抽羊水的方式,一样可以锁定孩子的亲生父亲。因为羊水中有胎儿脱落的细胞,细胞中含有胎儿的DNA,只要一点点,再提交相关人员的血液进行比对,就可以查出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
有点意思,长见识了,吉主任忍不住追问道:“查血型呢,血型能不能比对出来。”
“血型检验是一个办法,关键先要把孩子生下来。另外型检验是血液中各种成分的遗传多态性标记检验,这种检验方法操作和判读完全依靠人工,很复杂,比较容易出错,远没DNA亲子鉴定那么精确,所以DNA检验被国外司法界誉为证据之王。”
血液、血痕、唾液、毛发、骨骼……几乎人体任何组织或器官都能检验,要是有这技术和设备,刑警大队的案子不就好破多了。
吉主任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小韩,你说我们能不能买台仪器,安排个同志培训一下,自己搞这样的鉴定。”
韩博彻底服了,强忍着笑说:“可以,要是有个DNA实验室就不用求人,说不定兄弟区县公安局乃至市局都要来求我们。不过张局得先给县里打申请,看杨县长能不能给我们批一两千万经费。”
“多少?”
“一两千万,还要想办法把人民币换成外汇。仪器设备是进口的,人家只收美元、英镑、日元、德国马克和瑞士法郎之类的国际流通货币。”
“一两千万,这么贵!”
吉主任吓一大跳,悻悻地说:“我就是随便问问,一两千万,开什么玩笑,一两百万县里都不会给。介绍信我帮你开,抽血抽羊水你跟王解放商量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