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明月人倚楼。//
正月进入下旬,白居易的《长相思》,让吴央准确地找到了瓜州渡口。
宋代的京杭运河,还是隋朝开通的航线距离,南到越州会稽。扬州瓜州渡,位于扬州南郊以南30里,运河与长江交汇处西侧。瓜洲之形成最早是在汉代,在江中涨有沙碛,形如瓜,故曰瓜洲,对面与镇江相望,唐末渐有城垒。从瓜州渡过江,便进人镇江境内。自古以来,瓜州渡留下了许许多多或美丽,或辛酸的传说与诗篇。
“千万别让赵构,也在此加一传说啊。”跳下马的吴央,举头向天,心里默默祷告。
“邓小乙,我交办的事,你进展如何了?”她问随行的小邓子。
“都尉大人,一月前,我按你吩咐,每天晚上先行船一段,再下水,两不误。而白天,我每天中午,都去监督与敦促我们预订新船的制作进展,看看与大人的要求有没有差离,直到完工。因此你放心,如果需要,我们的船随时可以下水了。我与他们说好,何时下水验收,何时付他们剩下一半的银钱。”
“很好!三天后,我会陪你前往验收。你现在下水过江试试,让我亲眼看看。记住,感觉稍微力乏就马上回游,不能勉强。我在这等你。”
“小的知道了。”言罢,他脱去衣服,只穿裤衩。取出酒囊,喝了几口,便下水边,掬水搓擦全身。然后一个前倾,便向对岸游去。
“凡渡口,往往取水面相对窄,水流相对缓的位置而设。”果然不假,瓜州渡也是。
今日见小邓子水性过硬,船也备就,总算放心了许多。万一渡船出了问题,便让小邓带皇上游过去。她自己,单程游过江是没有问题的。
她坐在江边,一边盯着越游越远的人,一边思想跑马。
只见他一直游到对岸,于岸上揉搓全身后,边歇息,边活动全身。少顷,开始回游。见他完全按她之前说的冬泳要领而为,她很欣慰。
吴央取出他包袱中,她之前送的一条小薄毯,站着等候。待他一上岸,她就将薄毯围过去,要他蹲下。用一块棉布,亲手为他搓擦头发。
“大人,使不得,我自己来。”
“别动!你累了。”她快速将他头发弄个半干,然后逐步往下搓擦他上半身,直到看肤色差不多了,将棉布递给他道“快,接着搓擦腿脚。”
在他搓擦时,她迅速取来衣服,要他赶快穿上,再要他喝几口酒。这才将薄毯展开铺地,道“来,坐我旁边,歇息一下。”
待他坐下后,她问“你感觉你手下的人,谁可以接替你的职务?”
“按道理,应当是我的副手,可我感觉,李三更好些。”他看她一眼“啊?你不让我管马了?”
“你当我要你如此寒冬练水,是闹着玩哪,自然是要给你更重的任务。”
他立马起立“大人就是要小的去死,小的也不会皱眉头。你吩咐吧!”
“你今后,在我这要回答:在下保证完成任务!在别的上司面前,你就说:在下遵命!”
“是,在下保证完成任务!”
她示意他坐下“很好!你现在是从八品吧。我很快会向皇上为你讨个正八品,并亲自向吏部为你要来任命文牒。文牒一到手,就办移交,越快越好。你的任务不轻,下面的话,你要牢记。听完后,向我复述一遍。”
他听完又站起来,她一把拉他坐下。然后,交代完他近日、近期要做的事。
等他复述完,没有差错。她道“小邓,为什么,我不直接请个水手,而要你这么辛苦地训练水性?”
“因为你相信小的,信不过别人。小的知道利害,绝对不会辜负大人。今生今世,小的只听大人的。没有大人的话,小的谁的命令也不遵从。从安阳开始,大人一直关爱小的。大人知道小的只有一个养父,再无其他亲人,小的心里早把大人看着亲人一般。”
听罢,她从自己包袱中,取出一锭50两银子,20缗钱,交给他,又吩咐一番。
“小的知道了。”
“以后,没有外人的时候,你要自称我,这样就不会有生疏感。”
“是,我知道了!”
她起身,手搭在他肩膀上,重重一抓,注视他片刻,翻身上马返回。
到了行在门口,将马交给小邓,自己匆匆进去。因为已经掌灯,过了晚膳时间了。刚到她的住房门口,就见蓝珪立于门前堵她。
“吴都尉大人,官家要小的在此等候。让你一回来就去御书房,晚膳也命小的送那备着了。”然后,他堵着门,似乎担心她会开门进去,耽搁了。
她向他一抱拳,表示感谢。一言不发,径直前往。
她一进去,就看见她的晚膳,搁在火盆上的铜盆热水里温着,不禁似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她展齿一笑,伸手去取饭菜。他拨开她的手,亲手端出,摆案上她面前。绷着脸,对面坐着,也不吭一声。
她乖乖地吃饭,不去招惹他。知道自己最近老外出,他忍到极限了。
他默默地盯着她,一见她吃完便道“快把我的药丸拿出来!”
“什么药丸?”她一头雾水。
“我的专用养心丸哪?”一点笑意也没有。
“哦——”她笑了,是很久没有用过此说了。
“还笑!笑,笑,笑。总是用你迷死人的微笑,来蒙混过关。今晚不管用,你用别的法子。”
她依然微笑着,想想。便拉过他的一只手,让其手心向上,用左手托着他摊开的手。然后敛笑,举自己右手,压上自己心脏位置,十分虔诚地,闭目须臾。然后慢慢收握,似抓着什么,半握拳,睁眼,搁他手心。再慢慢合上他的手指,抽出自己的手,抓过他的另一只手覆上。凝视着他的目光,柔情地“君上,请你握好,收好。我将我的心给你了。从此,我们两颗心一起搏动。只要你感觉自己的心在跳动,就如同我的心与之一起跳动——永——远——”
见她边说,边目中迅速蓄满泪水,泪光滢滢。
他感觉自己的心震颤的厉害,凛然地合上他的眼睛,双手小心地维持原状,不敢松开。好象一松手,她的心脏就会跌落似的。少顷,他十分谨慎地将握住的双手,压向自己心脏位置,慢慢展开,紧贴自己胸口。再过许久,他睁开眼“我收好了,和我的心放一起了——永——远——”他学她,最后两字,一字一长音。
她再拉过他的手,将手心贴上他的手心,良久“君上,从此刻开始,到明年春天,无论你听到,或是遇上,任何突发性危险或危机,你心里都不要紧张。你只要在心里一直默默呼唤‘央央’,我就能够感受到,因为我们的心,在一起。”她的神情,肃穆而庄严。
言罢,她并不拿开自己的手,一直注视着他,直至他目光渐渐平静下来。这才起身,准备泡茶。她要平复她制造的紧张氛围,因为她从来没有象此刻这般郑重过。这叫“心理预防针”,被高度紧张过,就能够缓解未来的紧张程度。
茶过三道后,她问“君上,听说你让家人也南下杭州,与太后汇合。安排好了么?何时启程?”
“安排好了,已命刘正彦率部,卫皇子、六宫如杭州。已经准备几天了,后天启程。”
接着,她向他说了关于准备对小乙与吴近的安排,问行不行。
“小乙的安排,小事情;吴近的安排,理所应当的。他之前就是汴京府六品官,怎么会不行?对了,我一直没有问你,家人都搬迁哪里了?”
“我要家人定居杭州。无论我们将来在哪里建都,我都不会让家人再搬迁的。关于这个,我一直对外隐瞒不敢说的。”她注视他。
“我清楚了。知州是要先下旨的。同时,我会与小邓的事,一并招呼一声。你不用去找吏部,我会要他们办了送来我书房。你是要将小邓子派你父亲那去吧,官牒让他带去正好。”
“与高智商的人说话,就是省心。”她笑了。
“智商,何解?”
她拍一下自己脑袋“瞧我糊涂的。智商,简单说就是指聪明的程度。”她懊恼自己,又用新词。
“与安阳、济州一样,你自己的物品,包括书籍,全部随家人带走。二圣的蜡丸手书,衣领手书,你随身揣着。随身用品与换洗衣物,我五天后会过来打包。然后,我会将你我的坐骑,拴在我的住所门口,以备随时急用。所以,你千万千万不要紧张,我什么都会为你准备好好的。君上记住,我只管得了你一个人安危。至于朝廷大臣们,他们理当不负使命。”
“你是不是闻到危险味道了?”他一脸肃然。
“没那么严重。不过,也差不多。因为金人这次,必然会袭击扬州。反正,月底月初,我会寸步不离。只是为了提醒你,常怀警惕之心。我估计黄、汪等,为了不让他们的皇上过于担心,可能会对你隐瞒敌情。”言罢起身,表示该休息去了。
吴央紧张筹备期间,御营平寇左将军韩世忠,军溃于沭阳,其将张遇战死,世忠奔盐城。金兵执淮阳守臣李宽,杀转运副使李跋,以骑兵三千取彭城,间道趋淮甸至泗州。江、淮制置使刘光世阻淮拒金人,敌未至,自溃。金人犯楚州,守臣朱琳,降。接着,金人陷天长军(扬州治所范围),即,已经打到扬州府辖区了。
这些,都不见朝堂有人提起,吴央知道坏了。但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哪日何时,皇上会受惊而奔逃,又不能提前要皇上离开,因为他是皇帝。除了已经提醒过,只好时刻准备着。
建炎三年(1129年),阴历二月初三。
这日一早,吴央喂马时,见昨日晚膳后,皇上招见过的内侍邝询,急急出去探察,这才知道时间到了。她赶紧将马儿牵到御书房外候着,日上三竿了也不见人,便问蓝珪。蓝珪说,“昨晚很夜了,汪伯彦送来两个美貌女子,许是因此而睡得晚了。”
吴央听罢,立感自己的心,往下一沉。将马儿黑电交给蓝珪,吩咐道:“你在这候着,绝对不能离开一步。请你转告陛下,我在大门外候等。等陛下一走,你自己也要快马奔驰扬州码头,乘船撤离,前往镇江。”言罢,牵着羚驹儿走了。
立于门外的吴央思忖,如果正行男女之事时,而受惊,就坏了。少顷,见邝询远远奔来,神情十分紧张。
吴央翻身上马,立等。只过一会儿,就见皇上披甲佩剑,策马出来。
吴央扔下一句“跟着我!”双腿一夹,羚驹儿如离弦之剑而飞奔。
到了瓜州渡口,小邓赶紧奔过来,牵上两匹马,先将马儿牵上船。马儿很听话,因为已经训练过多次了。
“走,我们上去。”
待入舱坐下后,见他依然脸上毫无血色,神情似乎很呆滞。她强压自己心中郁闷与苦涩,微笑地握着他的手“哥,我的好哥哥,我曾经从张帮昌那,听说了一些你在金营的故事。我现在告诉你,看看帮昌说的对不对,好不好?”
见他目光有移向她,仍然呆滞。她道:靖康元年初,金人要求大宋亲王级别亲临金营,才可议和。于是,靖康帝召诸王曰“谁可为朕行?”满朝无人应答,赵桓郁闷。这时,见康王健步走进朝堂,朗声说“臣弟请行!”于是,大家议论,康王英明神武而敢为,有太祖之风。
出使前夕,康王密奏于靖康帝曰:“朝廷若有便宜,勿以一亲王为念。”靖康帝因之感慨不已。出发时,副使邦昌垂涕,康王慨然曰:“此男子事,相公不可如此。”邦昌惭而止。
到了金寨。时敌兵四绕,康王意气闲暇如平日,恬然无所惊怖。数与大将斡离不,观蹴踘杂技。留军中经月后,宋都统制姚平仲,以所部兵劫寨。金人以宋用兵谴责使者,邦昌又惧而泣,康王止曰:“为国家何爱身邪!”斡离不,由此对康王心怀忌惮。
后来,康王与金太子挽强弓,同射,三矢俱中。金人以为康王,必是宋廷挑选宗室中,长于武艺者冒名。因而认为留之无益,遣还。同时要求宋廷,换真的亲王,肃王来。康王因而得以还都汴京。
另外,金人中有传言。金人欲立伪帝帮昌时,萧庆对国相完颜宗翰说:“废少主,康王必自立,不似少主庸懦,请三思。”
——说到这,见他神情略有好转。她依然没有松开握他的手“是以,君上,你历来都是顶天立地,而胆气粗的真英雄,真豪杰也。”
“胆气粗?”八仙张果老唱的一首歌活跃记忆。她起立“嗯,君上,我为你唱首歌吧,歌名叫《身无牵挂胆气粗》。”然后,她用假声唱法,尽量雄浑、豪迈而唱道:
//点亮,就是灯。栽活,就是树。理大,就是天。脚下,就是路。
管他是文还是武,管他是荤还是素。你不出头我出头,乱拳打死老师傅。
你不出头我出头。有路也敢走,无路也敢走。
管他是沉还是浮,管他是赢还是输。来去空空一双手,身无牵挂胆气粗。
来去空空一双手,水里也敢走,火里也敢走。//
——哪里仅仅是清唱,就是正儿八经的“演唱”。全神贯注,配合动作,声情并茂,连她自己都被感染了。
唱完了,也靠岸了。她知道,只要过了江,就等于暂时安全了。
她走出去“邓小乙,你牵马儿上岸后,先在岸上歇会。我没叫你,不能下来。”
“我知道了。大人,我听到你唱歌了,真好听!”
待小邓子与两马都上了岸,她掏出一条丝巾,打开水囊淋湿,然后紧紧握住,想让丝巾不致于太凉,备用。边握丝巾边说:“君上,你快用手抚摸一下你的小伙子,看看是否正常。”怕他听不懂,她指指他的下身处。他还是呆住,不知所以然。
她没有办法,横下一条心,亲手解开他的裤带,抓住他的手,伸进去“君上,专注而耐心地抚摸一下,使之勃起。好不好?理由,我之后会告诉你。”
言罢,她背过身去。思忖,如果真的因惊遽,导致心理性性障碍,那就拖延不得,越快调理越好。
几分中后,听他低声惊呼“不好了……”
吴央也心呼: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