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上位者,皆有着极强的控制欲。()
或许,他们会在某段时期内,放任某些下属随意而为,但那是建立在不影响大势的前提下。
只要一切皆由自己操控,只要所有人都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那么无论何等难事,皆有成功的可能——对于这一点,所有的上位者都是深信不疑。
而丞相张谦,无疑就是这样的一位“上位者”。
但此刻,快步走下御冕的张谦,气质神色间,虽然依旧保持着多年来从不改变的儒雅睿智,但眼神中的怒气,却是任谁都能感觉到。
一时间,身边的亲信随从,周围的亲近大臣,皆是暗自心惊,不敢靠近轻扰。
习惯于将一切操控于手掌之间的上位者,无疑最是讨厌突然而来的变化。
原本被他刻意压制的萧漠,眼看就要青云至上,明明是个威胁隐患,却偏偏奈何不得,这也就罢了,毕竟他的接班人张衍圣,也从中获得了大量好处。
但不久之前,通过楚灵帝,张谦却震惊的得知,那个从小就被他精心培养的张衍圣,那个他最宠爱的孙子,那个他有生以来最得意的作品——竟然在没有得到他同意的情况下,擅自请旨去北方战后之地为官!!
这是自当初张衍圣擅自请旨担任枢密副承旨之后,第二次违背他的意愿了。
张谦隐隐有种感觉,那个原本对他顺从无比的张衍圣,那个一直在按照他的意愿成长的张衍圣,恐怕已经不复存在了,如今的张衍圣,让他感到陌生。
这种变化,让张谦愤怒之余,竟是隐隐有些空虚与伤感。
而张谦的困扰,也不仅仅只是张衍圣的变化。和萧漠的崛起。
在他与楚灵帝谈话之时,张谦还震惊的得知,楚灵帝竟然有让八贤王入朝主政的想法——而在之前,对于这般大事。楚灵帝竟是从未与他商量过!!
所有的种种加在一起,即使是老练深沉如张衍圣,也是有些失态了。
张谦的情绪波动是如此的明显,以至于绝大部分人都不敢靠近,生怕祸及池鱼,但文先生绝对不是其中之一。
他是张谦三顾茅庐请来的“文胆谋士”,是朝中大臣皆有耳闻的“第四位参知政事”、“民间阁老”,即使张谦如今身为当朝宰相,依然对他恭敬有加,不敢轻慢。
只见文先生快步走到张谦身旁。皱眉问道:“丞相大人,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竟是如此失态?”
听到文先生语气间的责备,张谦叹息一声,顺势将情绪间的异样收回到心底深处,然后也不隐瞒。将他自己从楚灵帝那里得到的诸般消息,尽数转述于文先生。()
讲诉完毕后,张谦皱眉道:“先生,如今朝中形势复杂啊,萧漠势力的崛起,已是不可避免,八贤王入朝参政。又是一大变数,今后我等行事,必然会多受节制,这些都还罢了……但子佳那孩子,竟然……先生,你可有策教我?”
闻听到种种变化。文先生也是皱眉不语,思索良久后,终于说道:“八贤王与萧漠的事情,都还罢了,慢慢谋划。自有办法,只要陛下还在一日,他们就奈何不了丞相。关键还是子佳少爷,他是丞相府的将来,是丞相的延续,任何变化,都必须重视……”
说到这里,文先生神色愈加凝重,缓缓说道:“丞相可知,那张廉学、牛咎山、秦军三人,至今都没有回归丞相府,在子佳少爷的随从中,也不见他们的踪迹。此外,项桓也不见了。为何如此,丞相却是要问问子佳少爷了。”
张廉学、牛咎山与秦军,正是负责护卫张衍圣的三大高手。
当初张衍圣请旨担任枢密副承旨、战时监军,张谦自然生怕其出现什么意外,除了自己门下三大高手尽出之外,还想办法调集了千余精锐禁军担任护卫,而这些护卫的首领,正是禁军首席教头项桓,而这个项桓,也是张谦的绝对亲信之一。
察觉到文先生言语间的隐含含义,张谦身体一震。
无论是丞相府的三大高手,又或是禁军首席教头项桓,皆是智勇双全之辈,虽然战场险峻,瞬息万变,但若说四人全部战死,张谦却是说什么也不会相信的。
但如若不是这般,又该如何解释四人的一同失踪?
难道,这些人的消失,是张衍圣的刻意所为?难道,张衍圣在这段时间里,做了什么事情不愿自己得知?难道,张衍圣想要脱离自己的控制?
这些下意识的想法,但下意识的,张谦不愿相信。
自己的一切,将来都是张衍圣的,自己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张衍圣的将来,他为什么这么做?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张谦的不信,无关乎理智或者信任,仅仅只是因为,张衍圣是他的孙子!!
然而,事情毕竟诡异,而且多年来文先生又从未错过……
所以,张谦沉默良久后,终于唤来一名亲随,厉声吩咐道:“马上将子佳唤来见我,不得耽搁!!”
那名亲随听到张谦言语严厉,身体不由一颤,连忙应是,不敢耽搁,匆匆而去。
文先生叹息一声,又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王翰,说道:“丞相,虽说子佳少爷的事情更加重要,但八贤王入朝参政的事情,却也是当务之急,还请丞相大人切不可因此而心乱,早做谋划为好。”
张谦明白文先生的意思,同样转头看向了王翰。
此刻王翰正被一众文武围住,接受他们对于自己谈判成功的恭贺,气派依然——虽然对于自己失了圣宠心知肚明,但他显然不想让更多人探知这一点。
注意到张谦的目光,王翰转头对视,向着张谦点头微笑,张谦也同样客气的额首示意,气氛融洽。但口中却是说道:“文先生不用担心,我们的布局,马上就要完成,到那时。必然会让这王翰再无翻身的余地。”
随着王翰失了圣宠,张谦吞食王翰的权力,已是必然。
只是,随着八贤王即将入朝主政,这般步骤,却是必须要加快进行。这样一来,无论是为了日后能集中全力与八贤王相抗衡也好,无论是为了守住自己的势力范围,将王翰的势力转交于八贤王也罢,都可从容应对。
毕竟。以八贤王多年来所积累的声势,以及楚灵帝对他的信任,一旦入朝参政,想要架空他,是完全不可能的。
听到张谦的回答。文先生点了点头,接着却告辞道:“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丞相在这里应对就是,我且去布置一下,看看能否得到什么消息。”
“有劳先生了。”
张谦叹息道。
他知道,文先生想要查探的消息,自然是张衍圣离京后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诸般经历。
坐在轿中。随着轿子的晃动,文先生闭上了双眼,一片沉思。
并非在思考张衍圣或者八贤王的事情,手中资料不足的情况下,他不喜欢做这种无用功——从某方面而言,他虽然才智绝顶。但却是最为吝啬自己的脑力与心智。
事实上,此刻的文先生,正在回忆二十年前,他出师之时,其老师对他的叮嘱。
文先生的老师是一位隐士。虽然惊才艳艳,却少有人知——就像世人不知道文先生的姓名来历,只知称呼其为“文先生”是一样,他也不知道这位隐士的姓名来历,只知道称呼其为“老师”。
隐士共有三位弟子,文先生并不是其中最为聪慧的一个,也不是其中最为刻苦的一个,但最早出师人是他,唯一得到该隐士嫡传的,也是他。
那一日,文先生在他的两位师兄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注视下,来到了那位隐士的房中,作为离行前最后的告别。
进入隐士的房间后,文先生尚未发言,刚刚跪下,那名隐士已是当先说道:“文华,你可知,今日即是你出师之日,也是为师正式将你列入门墙之时。”
文先生当时年纪尚青,尚无今日的深沉城府,听到老师的话后,顿时就呆住了。
他不明白,自己不是在八岁时就已经拜这位隐士为师了吗?为何历经十二年,今日直到出师之时,才反而算是刚刚入门?
察觉到文先生的疑惑,隐士笑着摇头,悠悠道:“痴儿,若为师早已经将你列入门墙,收为嫡传弟子,为何当年未让你行拜师礼?为何这些年来一直对你隐瞒姓名来历?甚至,你连我门的传承祖师都不知晓,又怎算是为师的弟子?这十二年来,为师虽然倾囊相授,但实际上,只是对你的一种考验罢了,你勿要责怪为师,这也是本门的规矩,当年为师也是如此。()”
当时,文先生虽然震惊,但出于对该隐士的崇敬,却让他没有考虑其他,只是再次跪在那隐士身前,恭恭敬敬的行了拜师礼,奉上拜师茶。
隐士笑着接过拜师茶,轻轻品了一口,接着说道:“你既然已被列入门墙,关于本门来历,为师也不瞒你。本门名为‘帝儒’,乃是儒家的分支,专习帝王之术、攻心之策,关于这一点,我想在这十二年来,你应该早有了解。本门祖师,乃是魏朝太尉贾诩,传承距今,已有七百余年。而为师姓高名彦,雍州人士,乃是本门第三十三代传承,一生无名,少有作为,这些你记住即可,离山后也不用特意打听。”
说话间,高彦随手将一本名录册子递给文先生,文先生打开一看,却是“帝儒”传承七百余年来,所有弟子的登录名册,然其中记录之人,竟大都皆是无名之辈。
有观于此,文先生心中不免失望,但还是恭敬应是,将自己的姓名填写于名录上。双手捧着还于老师高彦。
高彦自是看透了文先生的所思所想,接过名册后,淡淡道:“我‘帝儒’传承七百余年,弟子不过百余。虽少有名震天下的枭雄名臣,但大都皆是那些枭雄名臣府中的倚重谋士,每人皆是才智高绝,隐于幕后,影响天下大势,所以,本门虽然无名,但你切莫小瞧。”
“弟子不敢。”
文先生连忙道。
却是文先生想明白了,“帝儒”一脉的传承弟子,虽然大都是无名之辈。但自己老师高彦的才智,却绝对是世上少有。更何况,“帝儒”传承,最重自保,又多是谋士之术。传承子弟少有名气,也是可以想象的。
看到文先生若有所悟,高彦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文华,为师问你,你觉得你大师兄如何?”
文先生微微一愣,不知高彦为何询问这些。但还是答道:“大师兄乃是老师门下,学习最为刻苦用功之人,博闻强记,胸怀大志,弟子不如。”
高彦又问道:“那你觉得你二师兄呢?”
文先生又道:“二师兄聪慧过人,才智天降。世间少有,举一知三,机智敏锐,弟子亦不如。”
高彦笑问道:“那你可知,为何为师独独收你为嫡传?”
文先生思索良久后。迟疑的问道:“可是因为,弟子志向不如大师兄,聪慧不如二师兄?”
高彦哈哈大笑,说道:“正是如此。本门行事无忌,不论善恶,但唯有三点规矩,皆是关于弟子传承,名曰‘传承三戒’,你要切记,不可违背。其一,本门之弟子,最重悟性,然天生聪慧过人者,不可收录于门下;其二,本门传承,皆是谋士之学、帝王之术,然胸怀大志者,不可收录;其三,本门弟子,首重自保,然贵族门阀子弟,亦不可收录。言及于此,切记切记,望你日后自行领悟。”
说完了这些,高彦再也没有其他吩咐,就这么让文先生离山了。()
当初文先生虽然答对了老师高彦的询问,但只是脑中灵光一闪,隐有所悟,待高彦将三点规矩讲明白之后,文先生反而更加糊涂了。
为何“帝儒”一脉的规矩,皆只是关于弟子传承?为何不能收录聪慧过人者为弟子?为何不能收录贵族门阀子弟为传承?又为何不能收录胸怀大志者为后辈?
文先生想要请教老师,但高彦根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时光流水,二十年转眼即逝,文先生看的多了,想的多了,感悟的多了,尤其是读了《贾诩传》之后,终于明白了这般规矩制定的原因。
之所以没有其他方面的规矩,乃是因为“帝儒”一脉弟子,出师之后,学问为人,已有所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已是了解,在这样方面,自然不用多做担心。
而传承三戒,却是有其深刻的含义。
“帝儒”一脉,传承的是帝王心术、讲究的是为达目的,不论善恶、不折手段!!学习之后,本就容易让人养成偏激的性子。
然资质平庸者,懂得舍弃;出身贫寒者,知道进退;志向不大者,明白知足。
而与此相反,天生聪慧者、胸怀大志者、出身高贵者,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这三种人,最容易行事偏激,如若没有目标,也就罢了,如若有了目标,必会倾尽全力、不择手段的将之完成。
若是让这三种人再得到了“帝儒”传承,他们只会愈加的执拗偏激,只会愈加的行事不折手段!!
最重要的是,这三种人,一旦确立了目标志向,那么这些目标志向,无论是善是恶,决不会小。而“帝儒”传承,就会成为他们达到目标的最佳手段!!
如此种种,如若最终,他们的目的达到,固然能让“帝儒”一脉名扬天下,然天命胜人为,一旦失败,“帝儒”一脉就很有可能断了传承。
最重要的是,无论成败,天下都要遭受大劫难。
如此。这传承三戒,实是用心良苦,或许是“帝儒”一脉的祖师爷贾诩一生的感悟。
而文先生之所以突然想到了这些,却是因为张衍圣。
众所周知。张衍圣是文先生的弟子。
但很少有人知道,文先生最初,并不愿将张衍圣收于门下,理由自然是“帝儒”一脉的“传承三戒”。
在那时,王翰尚不是一朝丞宰,张衍圣也不过三岁余,自然没有什么“志向高远”或是“出身高贵”之说。()
但让文先生犹豫的是,张衍圣实在太过聪明了,不仅聪明,而且早熟。不仅早熟,而且小小年纪,就已经懂得了“思索”二字。
聪明、早熟、善于思索,这是“帝儒”一脉追寻弟子之时,最看重的品质。也是最为顾忌的品质。
事情总有两面性。
可惜,文先生实在耐不住张谦的屡屡恳求,又喜欢张衍圣的性子聪明,最终还是违背了“帝儒”一脉的规定,将张衍圣收于门下,将自己一生所学,倾囊相授。
聊以欣慰的是。经过张谦与文先生的刻意培养,张衍圣从小就向着两人所希望的那样发展,才华横溢却不自负,出身高贵却不猖狂,人生最大的目标志向,也只是和张谦一般。不过是保住张家一族的富贵与传承罢了。
但如今,文先生却隐隐发觉,自己似乎做错了。
张衍圣这些年来,或许并非当真是按着自己和张谦所愿的那般发展,只是他的一些心思。一些想法,一些特质,被自己与张谦合力压制了下去,以至于自己和张谦、乃至于张衍圣本人,对此都没有发觉。
而如今,不知因为何事,张衍圣那些被压制的某些特质,那些被张衍圣下意识的隐藏在心底深处的心思想法,竟是突然无可抑制的爆发了,进而让他产生了脱离张谦的心思——文先生虽然尚未与张衍圣接触,但一生最擅长的就是人心,仅仅只是张衍圣对楚灵帝的一个请求,以及一些信息资料,就与八贤王和萧漠一般,隐约猜到了张衍圣的目的。
想到“帝儒”一脉传承的种种手段,以及那“传承三戒”,文先生更是眉头大皱,有些后悔,似乎自己这些年来,教给张衍圣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一些。
就在文先生暗思之时,轿外突然有人禀报道:“文总管,属下刚刚得到消息,八贤王与萧漠,此刻正在‘青云楼’密谈,而少主也正往那里赶去,但因为防备严密的关系,密谈细节,却无法得知。”
“知道了。”
文先生缓缓答道,眉头一皱,再次陷入了深思。
却是文先生突然想到,那位英明神武的八贤王,何尝不是亦如张衍圣一般,是一个天生聪慧之人,而且出身高贵、志向远大。
或许,是因为“传承三戒”的关系,对于集合了“天生聪慧”、“出身高贵”、“志向远大”这三点于一身的八贤王,文先生总是隐隐有些顾忌,总觉得他那英明神武的气质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偏激至极的心。
而就在文先生暗思之间,他所乘坐的轿子在一众丞相府侍卫的护卫下,穿街走巷,终于回到了丞相府。
但文先生却不知道,在丞相府所在街道转角处,一处茶摊之中,正有两位半百老者,紧紧的盯着他的身形,直到不见。
“没想到,小师弟竟然成了当朝丞相的文胆谋士,当初老师选他为嫡传继承人,果真不假。”
其中,一位面容和蔼的老者,悠悠道。
“老师虽然才智通天,但也不一定做什么都是对的,至少,小师弟他没有选到一个好主公。”
另一位老者神色阴晦,缓缓道。
“也不能这么说,如若张谦老死,他和我们也算是共奉一主了,可惜,他更忠于张谦。哎,本来还想与小师弟叙旧一番的。但下次见面,就是不死不休了,有他存在,对小主人的影响限制。实在是太大了。”
面容和蔼的老者,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狠色。
与此同时,青云楼。
八贤王等待良久后,终于等到了萧漠的回答。
“王爷,您也知道子柔的性子,更清楚子柔这段时间所面对的形势,王爷为国为民,子柔固然钦佩,也愿意助王爷您一臂之力,但至少在一两年之内。子柔无法直接为王爷说话办事……”
这番话大意就是,萧漠同意与八贤王结盟,改革时政,但仅仅只限于出出主意,或者隐晦的帮忙——冲锋陷阵的事情。就只能谨谢不敏了。
但八贤王却不在意,得到萧漠的答复后,只是大笑道:“只要子柔肯助本王,无论如何,本王只会有喜无忧!!以子柔之智,与本王合力,不仅文人特权可收于国。我朝其他的时政弊病,如那臣权与贵勋特权过大等等,解决之日,亦是可期。”
听到八贤王之言,萧漠只觉得目瞪口呆。
原来他不仅仅想限制文人特权,还想要限制勋贵特权与臣权!!
看到萧漠神色间的惊讶。八贤王才发觉自己的失态,自嘲一笑后,说道:“子柔见笑,是本王过于激动了,实是这些弊病。本王虽然看的清楚,但数十年来,无法言明,也轻易不敢言明,今日有了子柔这个知己,却是一时失态了。”
“哦?八王爷您还想要限制臣权与勋贵特权?”
八贤王点头道:“是啊,子柔,想必你也能看得明白,贵族特权之多,不逊于文人特权,只是贵族数量不如文人,所以隐患不显罢了,但无论如何,总归是一个隐患,必然要加以限制,不能任其发展。天下乱于流民,流民产于土地兼并,而土地兼并者,皆是这些勋贵!!当然,我朝勋贵,祖辈皆是有功于国,本王也不能亏待了他们,但却也绝不能让他们日后成为国家的拖累。”
“至于臣权……”说到这里,八贤王冷笑道:“当年太祖之所以放权于臣,正是有感于千年来朝权更替,乃是因为君臣两方,君强则昧,臣强则逆,于是设立规矩,使君臣平衡,以保楚朝千秋万代罢了,但时至今日,我朝历代君王,只记得太祖那句‘垂手而治’,一再的放任臣权扩大,若不是军权一直掌握在我皇室手中,说不得哪天就有人造反了。然时至今日,那王翰张谦,竟是把手伸到了军权之中,臣权过大,已是到了不得不治的时候了。本王无意尽收臣权,但也必须要让臣权限制在太祖之时!!”
萧漠点头,暗自苦笑。
这八贤王,诸般想法志向,竟是什么都不瞒他。
不过也是,既然已经将自己有志于限制天下文人特权的事情说出来了,那么就无所谓再多说点什么了。
毕竟,从各方面而言,限制臣权与勋贵特权,招惹的麻烦,要比限制文人特权小得多,可解决的方法也要多得多。
同时,萧漠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八贤王,确实是当今朝野间少有的睿智之辈,楚朝的各般弊病,竟是看的一清二楚。
恐怕,等他限制了文人特权、勋贵特权与臣权后,就要改革历法,重定土地、军队、经济之法了。
有时候,一个人如若太聪明,实在不是好事。
果然……
见到萧漠神色间若有所思,八贤王又解释道:“不过子柔放心,本王绝非鲁莽无知之辈,三权的限制,各方各面,形势复杂,本王虽然心中急切,但也绝不会一同进行,而是分步行事,小心布局。”
说着,八贤王又是一声长叹,道:“按本王的猜想,仅仅是限制文人特权,即使一切顺利,就需你我至少三五年之功,更遑论限制臣权与勋贵特权了,那不过是将来的打算罢了。更何况,你我也不能将心思全部放在限权二字,毕竟,诸般法度的改革,祛除时弊,防患未然,才是正途……”
或许,这些心思想法,已是在八贤王这里憋得太久了,如今终于有了施展的机会,又有了萧漠的赞同,一向威严如他,一时间竟是言语不绝。
不过,萧漠总觉得,八贤王并非当真这般兴奋,至少,他的眼神,依然冷静如旧,隐隐间不断的打量着自己,不放过自己的丝毫神色变化。
八贤王今日之言论,对萧漠而言,既是一场推心置腹,也是一次考察……
不过,八贤王的种种言论与设想,大都是有利于国的,诸般法度的改革,想法也近乎于成熟,远比如今楚朝所沿用的旧习要先进。
刚开始,萧漠还只是在无奈的听着,但渐渐的,被八贤王的想法所吸引,暗生钦佩,竟也不由自主的参与其中,插口而言,将一些后世的想法讲出,进行讨论。
就在两人刚刚谈的兴起之时,房间门外,突然传来了邓尚全的声音。
“王爷、少爷,张衍圣大人回来了。”
还未等萧漠与八贤王应声,门外又有八贤王的亲随禀报道:“王爷、萧大人,丞相张大人求见。”
ps:这章比较多,更新晚了,见谅。闲话几句。三国英雄辈出,但杰出谋士更多,也更让人印象深刻。然最出色的谋士为何人,针对这一点却是常有辩论。大多数人都认为是郭嘉,但虫子认为是贾诩,奇怪的是,竟很少有人认为是诸葛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