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直道
整个直道数十里处,满是血河,以及陈横交错的尸身,战斗到最后一刻。
“杀!”一个千夫长,血红着眼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将任何敢于阻挡他的人砍倒,战阵上,简单凶狠的砍杀更实在。
这千夫长崛起,一路不知道砍杀了多少人,男人女人,胡人汉人,虽无正规师承,实刀法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杀汉人!”他呐喊着。
千夫长小时,就是右贤王的族人,也是家养子,成年后,由于勇猛,一路提拔到亲兵,亲兵队长,百夫长,千夫长。
对他来说,高高在上南匈奴单于都是虚无,只有从小给他吃饱穿好,教授武艺,又带着他四处征战和抢掠右贤王,才是最真冇实的主人。
有一天,郁郁寡欢的右贤王告诉他们,我们的生活结束了,汉人天子要夺去我们仅有的一切,我们必须逃亡
但是路上,汉人天子出现了,拦截在眼前。
“杀!”这千夫长呐喊着,只要杀得汉人天子,什么都值了,这时跟随他的亲兵已经寥寥无几,但眼前的确靠近着汉人天子了。
尸体密密麻麻堆成斜坡,他已可以看见土台上汉人天子的影子。
“杀”越是靠近,越是惨烈,不断有着血肉模糊的熟悉面孔倒下,这千夫长已麻木了,只有杀上去。
“万岁,万岁,万万岁!”汉兵突士气大振海水一半分成两半,这汉人天子踏步上前,突开口说话,只见着全身钢铁甲胄的亲兵,应声发出了声音:“叶火雷!”
“轰轰轰”
密集的火光爆炸开去,这千夫长还没有来得及想法,身体就四分五裂,意识就沉入了黑暗中。
“嘿嘿,是匈奴,或者说胡人最后的反攻么?”北地已经入冬,叶青这时穿着hòuhòu大氅,看着黎明的光,冷笑一声,南匈奴降汉很久,绕路走秦直道,叶青的速度更快,在河套出口拦截住,才有此大战。
当下不管继续的战斗,只是摆手吩咐:“卿继续汇报军情。”
这汇报术师是土著人,皇帝在秦直道上拦截住了南匈奴右贤王部,南匈奴右贤王部决死进攻,战斗爆发。
黄昏一直战斗到黑夜,现在又接近着黎明,黎明之光下,可见尸体密密麻麻铺陈在直到附近,煞是触目心惊,有几次甚至逼近着天子所在。
但是战到现在,明眼人都能明白,这右贤王部完了,当下这术师平静了下心情,继续说着。
“陛下,根据道法军情报告,所谓大单于率七万兵逃回鲜卑山,撞上赵冇云将军四万骑,大败,贼军退入鲜卑山,要举族迁移,效仿北匈奴传说向西方草原遁去。”
“赵将军追击途中,被西方圣人阻住,据说盘坐在一颗突然长大的大树下,显出数丈金身,寂灭清静,使得全军喧哗。”
冇“赵将军大怒,拔刀要斩,却靠近不了,女娲出面指责,两位圣人决裂。”
“赵将军得以出击,再次击溃鲜卑部,但是受到这耽搁,其残部损失大半,继续突围。”
“赵将军谨记陛下的旨意,没有继续冒险追击,目前在继续清扫草原,吞并部落的妇孺,就近迁移到靠南面草原上。”
叶青听了这话,只是轻慢一笑。
有着帝女通风报信,他得到的消息比这还多,对这圣人内杠,通天表示支持,太上不出声,原始和着稀泥。
“传朕旨意,那些不服从大局,叫嚣仁义的儒家古文学派,都过去教化……教牧民以圣贤之仁,他们不是这个宗旨么?”
“现在朕给他们机会。”叶青此举,并不是压儒,更不是传道、墨、法等各家,只是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冇道杂之,奈何纯用德教,用周政乎?
当然叶青对制度已登堂入室,根本不是这些古家能局限,所以更加从容,也更加不在乎。
自有道,何需求得别道。
这道不是口上嘴炮,而是真正对政治和制度的深入理解,所以自在。
说完这些,突一声呐喊:“匈奴降了,匈奴降了。”
众人望了过去,只见一根大纛轰的倒了下去,南匈奴最后一股龙气,也随之崩溃,见此,各人各有心思。
片刻,一群匈奴贵人在甲兵监督下,云集而来,这些贵人充满着不安气氛,紧张的满头汗水。
“左贤王要算个人才了。”叶青望着缓缓到来的人群,说着:“听闻他当日反对匈奴降鲜卑,这是一。”
“见着五胡大败,又果断想出河套,求得生路,这是二。”
“见着拦截,又果断决死冲锋,这是三!”
说到这里,叶青已敛了笑容,叹息一声,目光幽幽说着:“只是我之英雄,彼之敌寇,换之也一样,就容不得了。”
说到这里,叶青闭上眼,陷入了深思,许久瞿然开目:“传朕旨意,侍卫亲军,准备灭族。”
“是!”术师听着,吓出一身汗,应着。
“西方圣人反应十分怪异……虽是拦截,基本还是坐视慕容正的败亡,这只老狐狸又在算计什么,还是说,所谓的因果,不得不拦?”叶青不再理会这事,只是暗想着。
看此前对方都不出手,恐怕也放弃了扶持慕容正做华夏之主的打算,但谁都会维护自己的利益……不知它的红线是哪里?
正沉思着,只听几声异响,一人已经跪在自己前面。
“你是南匈奴右贤王?”
“是是是,小王无状冒犯天威,恳请陛下宽恕!”下面一人伏首。
叶青注视他一会,看上去是个英武青年,想必是南匈奴的英雄了,此时此景,有些感触地叹息:“右贤王,知道这里是何处么?”
“这里……”右贤王目光闪一阵,本能要隐瞒,但又解释不了自己跑这面来,只能咬牙说:“秦直道。”
“你们果很了解,不愧是近千年的邻居。”
五胡乱华是一个渐进过程,在别的胡族还没敢动弹时,南匈奴因放家门口驯养,对汉朝情况了解最深,其实没等晋朝,在东汉末年时,南匈奴就已几度深入中原为寇,有时还当诸侯的雇佣兵,来加速汉人的内耗。
蔡文姬就是在战乱中为南匈奴所俘,流落到草原上做了南匈奴右贤王的阏氏,她离开时走的就是秦直道,其间十二年给右贤王生下二子,直到曹cāo统一北方后问匈奴索要文姬,匈奴畏惧不得不放归,才有文姬归汉,留曲《胡笳十八拍》,通过文学留下了民族的伤痛记忆。
往事使人唏嘘,至少在这个世界里,一切都改变了,而且要杜绝此类农夫与蛇的故事再度发生。
“杀了他。”
叶青这样说,神色平静,就说杀一条狗。
“不,陛下,不要杀我!”这个右贤王在汉卒挟制下脸色惨白,拖出去几步,见着无法幸免,又激烈挣扎起来:“你这狗皇帝!我们只是要生存下去,这有什么错……”
“噗”头颅飞了起来,血撒在秦直道上。
“右贤王部,男丁全部屠尽。”
“是!”
血光连绵,各种怒吼反抗,如困兽犹斗,但是对叶青来说,都已没有半点波动了,只是在山岗上,坐在墩子上静静看着。
在深邃微白天空中,还散布着几颗星星,四处笼罩在黎明中,贾诩行礼,欠着身子坐在木蹾上,抬头看了看远处,这时霞光渐渐显出了紫蓝青绿诸色,片刻,就着下面屠冇杀,贾诩觉得自己从未见过这鲜红如此之红,也从未见过这鲜红如此之鲜。
霞光中,皇帝的神色看的很清楚,既不是残酷,也不是不忍,贾诩号称三国毒士,杀几万人算什么,但是这种神色,使他都不由一阵寒意。
叶青并不理会贾诩感受,只是沉吟。
生存自是没错,万类霜天竞自冇由,任何生命族群都有自己劫难,度过去就是海阔天空,反之就是悲哀沉沦,汉人同情过南匈奴而收留之,南匈奴可同情过汉人?
本来就是驯化喂养的家狗,不顺服逆篡反咬,甚至骑到了女主人身上……狼性已展露出来,难道主人家还能留着?
这是大争之世,不进则退,不生则死。
想必当年文姬归汉,曹孟德的心痛也是相同,文姬不是一个女人,而是许多与她同样命运的女人。
民族转折趋于衰弱时的符号,魏武能迎回文姬一人,却迎不回更多流落的女子,在这点上就无法和汉武帝相比,这不是个人能力差距,而是龙气、国力的差距。
力有不逮时,纵英雄之志,亦不能遂心。
匈奴男丁的屠冇杀无一遗漏,鲜血染红了先秦以来这条古老的道路,埋葬着汉人和匈奴千年的恩仇,原本同出古汉羌系一源的两大族群,与前世一样最后只存活下一个。
草木苍茫,秋风吹过去,莽莽山原在漆黑夜色下蹲伏,仿佛巨兽沉睡,又似向真龙俯首。
叶青站起身,淡淡说着:“传朕旨意,献俘献表,祭告太庙。”
“胡人设十夫,百夫,每三百一小部,五小部为一大部,五大部为一旗,朕心至仁,给予自治。”
“草原划分各旗,无朝廷旨意,不得有千人以上战斗,违抗者灭族。”
贾诩对此非常理解,给予自治并不是别的意思,只是由胡人权贵来统治,比直接统治更适宜。
中原可丝毫不承担负担,只管倾销就是。
胡人生活怎么样,与汉廷没有责任。
只到压榨干净,汉化已深,再给予施恩,收入国家之内。
“天下渐渐平定,令朝廷议得功勋,厘定功臣等阶,略减畿道民负,寇略诸边免今岁租,战死的一干军民,抚恤,甚至追封官爵。”
“臣尊旨。”贾诩应着,见着彤红朝阳升起,他知道,乱世的一切,到这里,完全结束了。
胡道尽,汉道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