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巴原进入这片蛮荒只有一条艰险漫长的路,而有鱼村是必经之地。这道关隘就修建在从山路进入有鱼村之前,以巨石垒成两丈余宽、五丈余高的关墙,上方修有带着屋顶的箭楼,关墙中有一道一丈余宽的拱门。
关隘两侧是不可攀援的绝壁高崖,前方是山中蜿蜒险峻的道路,后方不远则是有鱼村以及开阔的鱼海。其地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极为易守难攻,就算巴原上的大军来此,也不可能摆开军阵强攻。而所有出入这片蛮荒的人,除非他们会飞,否则都必须经过这道关口。
修筑此关也出于山神的指点,与若山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短时间内不可能建成山水城,也就更谈不上什么城门与城墙的守卫了,那么在此地修一道关口,便是出入蛮荒之门,门后则是广大的山水城辖地。
关隘建成之后,若山集合人力物力又开凿扩建了一条道路,就是从中央谷地通往山水关的路。虽不可能像平原上的车马大道那样平坦宽阔,但也尽量修得较为平整,由于地势的原因,这条路仍然难行车辆,却可容行人牛马迎面错行。
原先从有鱼村到中央谷地的这条路,本就是蛮荒中最好走的路,如今也是最重要一条内路。若山首先下令将之开凿扩建完成,这段道路在今后也成为一个标准,从山水关通往巴原的道路,究竟要开凿扩建到什么程度。就参照此路的情况。
再从山水关一直到遥远的巴原,想将道路都开凿扩建成这样。恐怕还需要漫长的时间,而若山并不着急。
路村人的祖先,就是为巴原开国之君开路的路武丁,他们世代以路为姓,当然也擅长指挥壮劳力筑路。若山受封城主,却并不着急建造城廓,而是建关开路。有意思的是,他并没有先扩建路村通往中央谷地的路。也许在虎娃离开蛮荒之前,山爷都不会去开凿那条路。
辛束成为山水城工师,在这片蛮荒各部族所进行的前所未有的浩大工程中,他表现得非常吃苦耐劳,凡事皆尽心尽力,绝对是巴原五国各城廓中最为辛苦与无私的一位工师,简直不能仅用称职来形容了。心束受到了山水氏全体族人的一致尊敬与称赞。赢得了很高的声望。
当然了,辛束的声望再高,也远远无法与山爷相比。这里的族人并不习惯称呼若山为城主大人,依然叫他山爷。
山爷组织各部族人筑关修路、开垦田地、打造新式农具、修建水利设施,种植巴原上送来的各种作物。他还带着蛊辛与辛束这两位“大人”,深入蛮荒拜访此前未曾参与结盟的几支妖族。
处于荒僻之地的羽民族就任它自生自灭吧。山爷并没有再理会,如今蛮荒中最重要的一支妖族是角荣族。若山来到角荣族作客,并教授他们种植菽豆、开沟渠灌溉田地,让角荣族也加入了山水氏部落联盟。
角荣族人尚无使用姓氏的习惯,而且他们的名字都很有意思。角荣族如今的族长名叫大牛。实际上他们的历代族长都叫大角,因为他们觉得这是世上最威风、最霸气名字。只有当上族长后才能配得上。大角前不久刚刚得了个男娃,请山爷给孩子先起一个好听的名字。
山爷给起名“以清”,大角虽不太明白是啥意思,但山爷起的一定是好名字,更威风、更霸气,所以他非常高兴。
角荣族人头生双角、身高力大,也许是因为身材过于魁梧壮实,动作稍显迟钝不是太灵活。他们走出深山,与各部族人有了更多的交往与交流,除了彼此不能通婚,渐渐相处得熟了,大家倒也没把他们当成异类。在修关筑路的过程中,身高力大的角荣族人成了很重要的壮劳力。
辛束大人非常辛劳,但他还没有忘记自己的另一个职责,很关心蛮荒各部年轻一代中那些后起之秀的修炼,时常向若山询问情况。若山也不疑有他,尽可能详细地对辛束做了种种介绍,并将各部最优秀、最有潜质的年轻人都引荐给辛束认识。
在若山看来,这片蛮荒年轻一代中,最值得关注的人是朗日族的肖白、路村的叔壮、阿槿、花海村的砂岩,还有一位刚刚迈入初境的女子,就是路村那位总爱刨根问底的小姑娘绿萝。
绿萝已年满十四岁了,水婆婆前不久又一次召集族人观看纺布,这次将花海村的后生们也叫来了。大家听说了虎娃当年的事情,所有符合要求的年轻人无一缺席,都热切地希望自己也能迈入初境得以修炼。但这种事情是要讲究天赋与运气,此番只有绿萝一人成功。
肖白是目前各部中已知的最年轻的三境修士;至于叔壮、小槿、砂岩等人皆在二境,但他们还很年轻、天赋呃很好,有希望继续突破;至于绿萝则刚刚迈入初境,却是最值得期待的一位。蛮荒各部中当然还有其他的修士,但这几位是辛束最关注的。
这几人除了肖白之外,皆出自路村与花海村,这样的结果也并不令人意外,因为路村与花海村拥有山爷和水婆婆这两位高手,他们也肯用心去指引族人。
但是山爷并没有对辛束提到虎娃,这是绝对的秘密,路村与花海村全体族人都不能告诉外人。对于辛束大人想指点这些年轻后辈修炼的好意,若山也委婉的拒绝了。
若山并不是不相信辛束,他之所以拒绝,一方面是因为辛束诸事太操劳了,不能再给这位如此勤勉的工师大人增加更多的负担;另一方面更重要的原因,也是用不着。
辛束原先只是一名四境三转修士,来到山水城之后,在此地经历可能也是修炼中很好的磨砺,短短时间内他竟然又突破到四境五转,但在若山眼中还是算不得高手。若山本人几十年前便已五境九转圆满,更何况山神还在,假如遇到什么若山指点不了的情况,还可以私下里悄悄去请教山神,实在没必要麻烦辛束。
但是这些话当然更没必要对辛束说出来,若山只推说工师大人事务繁忙,他身为城主理应该承担更多的事情,将亲自负责指点后辈修炼,辛束就不必再操心了。其实辛束的主要目的并不是指引这些人修炼,他只是要掌握情况,如果这些年轻人中有理清水的传人,当然也用不着他来指点。
虎娃这段时日的修炼,理清水也没有指点什么,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位山神发现自己先前的担忧有点多余了,他的手段确实给虎娃的深寂定境带来了更大的困扰,也实现了自己目的,但并没有影响到虎娃的修炼本身应有的自然状态。
大约又过了一个多月,虎娃再一次来到太昊遗迹中,在深寂的定境中经历那种种场景,却自然的发现,他已经可以不再去经历,一念便能恢复如常。此前的定境经历,之所以是修炼中的困扰,因为功夫到了这种地步,便能进入那种深寂的状态;而要想有所突破,又必须经历这个过程。
但那定境中所经历的种种场景,并非在于人想或不想、愿或不愿,那是灵魂深处最强烈的感触,自然便会呈现,却必须要堪破。当堪破这一切之后,它不再是困扰,也就可以不再出现,而深寂也达到了真正的清明,虎娃进入了一种似曾相识却又是全新的身心状态中。
之所以说是似曾相识,元神中所见仍然是周边的五色莲池,气息仿佛与这片奇异的小世界融为一体。说是全新,是因为境界更上一层楼,他的生机律动仿佛也成了这片奇异小世界的生机流转,这片世界也仿佛拥有了虎娃的生命。
所谓的气息并非是指寻常的呼吸,而是拥有了身心的感觉,虎娃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这个世界也仿佛是虎娃的一部分。
他就在这种状态中定坐了三天三夜,好似对一切都浑然不觉,却拥有这个世界的身心。那些娇艳的五色莲花、清澈的长清之泉、亭亭舒展的青翠莲叶、散发琼光的琅玕玉树、玉树环绕中的白玉祭坛,仿佛都与虎娃不分彼此、律动在同样生命气息中。
就在这时,山神将一段意念印入虎娃的元神,告诉虎娃且含服一枚琅玕果,此番修炼之前还没有服用呢,然后再去做一件事。
虎娃睁开眼睛抬起了一只手,早已摘下放在祭坛上的一枚琅玕果飞入口中。莲池中的水面出现了一道漩涡,附近的莲叶轻轻的摇动,看上去充满生机神韵。万年长清之泉下那黑色的淤泥,也随之被搅动出水纹状的漩涡,却没有散开使泉水浑浊,有一团淤泥被虎娃凌空摄了出来。
泥团落在了祭坛上方,却没有飞溅而开,而是被无形的力量凌空操控变化着形状,又似被无形的火焰包裹渐渐烧制成器。虎娃按照山神的吩咐,以神通法力将这团泥“炼”成了一个陶罐。这陶罐还是带盖子的,恰好能严丝合缝的盖上,且只有以法力才能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