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年的中国,可以炒作的物资种类是很多的,但其中只有钢材供求缺口最大,也最容易操作。像水泥这样的产品,单位价值太低,生产又极其分散,炒作起来难度很大,对于这些习惯了轻松赚钱的人来说,有些得不偿失的意思。
不过,如果有机会让孙振江重新选择一次,他肯定不会一头扎到钢材这个大坑里去,因为在这个坑里,蹲着一只逆天的怪兽,那就是带着穿越金手指的秦海。
此时,在平苑县的大秦集团总部办公室里,秦海正在向宁中英和宋洪轩介绍着这一次取消钢材计划管制之后的安排:
“钢材计划取消后,市场价格必定会出现一轮上升,市场供求紧张矛盾会进一步加剧。按照国家计委的要求,在明年一年内,我们必须要向市场新增1000万吨钢材的投放,确保把市场价格控制在2700元以内,怎么样,有把握吗?”
“哈哈,没把握也得做啊,谁让秦总已经在王主任那里夸下海口了?”宋洪轩嘻嘻笑着,调侃着秦海。在大秦集团的高管层面上,没有那么多森严的等级秩序,宋洪轩与秦海在工作上是上下级,但私交却是非常亲密的。
秦海笑道:“我敢夸下海口,也是因为对宋总有信心啊。不到一年时间,宋总就在海东省凭空建起了一座500万吨的钢铁厂。有这样的实力,我还有什么不敢吹的?”
“那都是在秦总的英明领导之下,对了。还有宁老的英明领导。”宋洪轩一边说着,一边拱手向宁中英做了一个揖拜的手势。
宁中英没有参与他们的调侃,他皱着眉头在心里想了一会,问道:“小秦,1000万吨这个数字,是你说的,还是王主任说的?”
“是我们俩一块商量出来的。”秦海答道。“怎么,宁厂长。您有什么疑问吗?”
宁中英现在已经不是厂长了,而是大秦集团的总经理,但秦海自己是董事长,称呼宁中英为“宁总”似乎有些不太合适。以宁中英的岁数。秦海又不能称他老宁或者直呼其名,于是只能依旧使用原来的称呼。这样倒也好,显得不忘旧情的样子。在集团内部,非但秦海是这样称呼的,包括项纪勇、宋洪轩、秦明华等一些亲近的人,也都是这样称呼的。
宁中英道:“我听你分析过,计委方面测算的结果,认为明年全年,全国钢材的缺口在2000万吨以上。受价格因素的影响。可能会有1000万吨左右的需求受到压抑,我们再补充1000万吨,这样就差不多能够填上缺口了。但这个算法里面没有考虑到各单位增加库存的影响。还会有一些贸易公司可能也存着囤积居奇的打算,这样一来,1000万吨就有些不够了。”
“宁老英明。”秦海翘起一个大拇指,恭维了一声,“您说的这个情况,完全可能出现。事实上。王主任已经了解到,有几家比较大的贸易公司。准备联手囤货,以求牟取暴利。把他们以及各使用单位的囤货全部考虑进去,可能还会出现额外的1000万吨需求缺口。”
“如果有人兴风作浪炒作物资价格,必然会有更多的小公司参与进来,都想趁火打劫,到时候就不止是1000万吨的缺口了。”宁中英提醒道,作为一名老企业家,他对于市场上那点事情实在是太清楚不过了。
秦海道:“关于这个问题,王主任也已经有所考虑了。事实上,国家计委并不止只布了我们这一颗棋子。计委事先已经让几大钢铁厂提前准备了300万到400万吨的库存,并且预留了500万吨左右的产能,两项相加,就可以产生出800万吨以上的供应。必要的时候,国家还可以从国外进口一部分钢材来平抑价格,这样就可以做到万无一失了。”
“听着像是打仗一样。”宋洪轩叹道,“我们在这里替国家分忧,可以别人却在拆台,这人和人的差距怎么会这么大呢?对了,对于这种恶意炒作钢材价格的公司,国家难道不能采取一点手段来进行打击吗?”
秦海摇摇头道:“我们在搞市场经济,政府对于市场的超经济干预应当是越少越好。囤货也是合法的市场行为,不到万不得已,国家是不能采取行政手段去打击的。”
“我倒觉得国家在这个时候应当有点决心,恶意扰乱市场的公司,就是该狠狠地打击才对。”宁中英愤愤不平地说道。
秦海道:“老爷子,您的心情我能够理解,不过,这种事情也不是我能够决定的。连王主任都不敢说打击的事情,我们在这里生气有什么用?依我看,只要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能够如期地提供出1000万吨的产量,那些炒作物资的人就只能落空,说不定还得赔上一些本钱呢。”
“也对,让他们出点血就行了。”宁中英从善如流地说道,他也知道采取行政手段这个建议有些过于暴力了,其实他们这些做企业的,也不希望国家动辄挥舞行政的大棒。
三个人刚说到这里,桌上的红色电话机突然叮铃铃地响了起来,让几个人都吃了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秦海的办公桌上,并不只有一部电话。分颜色和铃声的不同,几部电话各有各的功能。对于一般前来联系工作的电话,是先要经过集团前台询问,然后才会转接到秦海桌上的。而这部红色电话则不同,它是直接拨入的,无须转接。掌握这部电话号码的,有诸如柴培德、王鸿生、杨新宇等高层领导,毕竟不能让这些身居高位的领导再规规矩矩地接受前台小姑娘的盘问吧?
领导都是日理万机的人,没事自然不会打电话来聊点白菜土豆之类的家常琐事。所以,这部红色电话不响则已,一旦响起,就意味着有重要的事情了。
“喂,我是秦海,请问您是哪位?”秦海接起了电话,恭恭敬敬地说道。
电话对面的人没有吭声,秦海只能隐约听到一丝细微的呼吸声。
“怎么?”宁中英诧异地看着秦海。
秦海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对着话筒继续问道:“您好,请问是哪位?”
“是我。”电话里终于传来了一个轻柔声音。
秦海的心抨抨地跳了起来:“哲奕……”
“是我。”对方的声音带着一些激动,“你听出来了?”
听到秦海嘴里吐出“哲奕”这两个字,宁中英和宋洪轩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站起身,向门外走去。王哲奕这个人与大秦集团的瓜葛不多,但宁中英和宋洪轩却都是听说过她的。尤其是宁中英,心里早已把秦海当成了未来的女婿,对于王哲奕这样一个人更是带着几分警惕之意。
秦海没有阻拦二人的离开,看着他们出去之后还掩上了房门,秦海这才对着话筒说道:“哲奕,你还好吗?你现在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
“我还在秘鲁呢,和你脚底对着脚底。”王哲奕也已经从最初的激动中平静下来了,说话的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活泼。
“哈哈,真想不出你脑袋朝下站着是什么样子。”秦海也轻松起来,“对了,上次你离开京城的时候,说是去找你的一个同学,怎么样,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在对待女孩子的问题上,秦海真不愧是个冷场王,此言一出,话筒里一下子就安静了,好半晌,才听到王哲奕满带幽怨地说道:“秦海,你就不能说点不那么煞风景的话?”
“呃……”秦海很想给自己一个耳光,他赶紧打岔道:“我这不是听到你的声音,高兴得忘乎所以了吗?对了,你怎么会知道我这部电话的号码?”
“废话,我不知道,我爸还不知道吗?”王哲奕像过去一样笑着斥道,“我给我爸打电话,他就告诉了我你的号码,让我直接打过来了。你说你们中国的官僚怎么都这样,不知道我这是越洋长途啊。”
“你是哪国的……”秦海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反驳了一句,随后便笑着问道:“王主任为什么要让你直接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情吗?”
“的确是有一件事情,而且非常重大。”王哲奕收起了调笑的语气,郑重其事地说道。
“什么事情?”秦海紧张了起来。王鸿生不会凭空让女儿打电话打到秦海这里来,这个举动本身就是不同寻常了。
王哲奕道:“其实,这件事主要是和我爸爸相关的,不过他说你也在参与这件事,所以让我向你直接通报一下。据我们在秘鲁这边的内线了解到的情况,美国有一个介子基金,正在全球各地收回资金,准备投向中国市场。他们原来在秘鲁投入了5亿美元,用于炒作秘鲁的铜矿,现在计划还没有完成,就已经撤资了,为此还蒙受了不少损失。从这个情况来看,他们对于进军中国市场的事情,决心非常大,想要得到的东西也非同寻常。”
“你是说……他们想到中国来炒作钢材!”
秦海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能够让王鸿生要求女儿直接给自己打电话通报的事情,必然是与钢材相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