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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海听着秦明华的叙述,尽管心里不断地升腾起怒火,但还是努力地在脸上保持着平静,他对父亲问道:
“爸,你刚才还说,有人想吃掉我们厂,这又是什么意思?”
秦明华道:“这是前几天的事情,厂里来了几个小年轻,看起来都不到30岁的样子。其中有两个人是咱们平苑的,厂里有师傅认识他们,说是县里两位领导的孩子。不过,领头的是一个叫郑博佳的,他说他是从北溪来的。听他们同来的人介绍说,他是市里郑书记的孩子。”
“原来是一群衙内。”秦海冷冷地评论道。秦明华说的郑书记,秦海也有所耳闻,此人是北溪市委的副书记,叫郑超。当年柴培德在市里的时候,和郑超好像还不太对付。
秦明华继续说道:“这个郑博佳到厂里来了之后,态度倒是挺客气,不过说出来的话让人没办法接受。他说他们几个人觉得咱们平钢办得不错,想在厂里入一股,还说能够帮咱们摆平一些关系,有助于咱们生产。”
“呵呵,这倒也不错啊。”秦海冷笑道,“不知道他们想出多少钱来入股,又想占多少股份。”
“他们说了,想凑一万块钱入股,占咱们的四成股份。”秦明华说道。
平钢的实物资产价值并不高,除了土地之外,厂房、设备等算下来也就值一两百万,真正值钱的东西,是秦海开发的那些特种配方,这是使厂子能够一本万利的核心能力。去年一年,平苑特钢厂的利润达到了500多万元,按普通企业的资产利润率来算,起码相当于1亿元以上资产的企业。现在郑博佳一行打算用1万元占有厂子四成股份,简直就相当于明目张胆的抢劫了。
“你是怎么说的?”秦海问道。
秦明华道:“我当然是回绝了。我没敢向他们透露厂子的实际情况,只说我们去年挣了50多万。如果是4成的股份,一年光分红就有20多万,他们拿1万块钱来入股,肯定是远远不够的。”
秦海心领袖会地笑了笑。秦明华把厂子的利润压低到了十分之一,即便是这样计算,厂子的价值也在1000万以上,想占有40的股份。就需要拿出400万来才行。他倒不必担心郑博佳等人真的拿着400万来要求换这么多股份,因为在那今年代,能够拿出400万的人是很少的,这帮衙内只是打算空手套白狼而已,哪里真的会去筹集这么大数额的资金。
“后来呢?”秦海问道。
秦明华道:“郑博佳说,他们入的是能力股。他们有办法帮咱们争取到更好的政策条件,还能够帮咱们解决用电、地皮之类的事情,这些能力是1万元之外的。他还说,像我们这样的企业,如果没有一点政府关系作为靠山,是不可能办下去的。”
“这是在威胁我们吧?”秦海说道。
秦明华点点头:“就是威胁。我也不敢直接跟他们翻脸,所以就说这件事要等你回来再商量。让他们耐心等几天。那个郑博佳临走的时候留了句话,说他们的时间很宝贵,等不了几天。”
“时间宝贵……”秦海不禁觉得齿冷,几个狗仗人势的衙内,还说什么时间宝贵,莫非是欺男霸女的任务太重,他们忙不过来了?
“小海,你看这事怎么办?”秦明华讲完了事情的经过。开始向儿子问计。他知道,儿子虽然刚满20岁,但经历的事情可不少,见识和谋略都比自己要多得多,处理这种事情还是得听儿子的意见的。
“收拾几个衙内,倒不费劲,但这不能解决问题啊……”秦海皱着眉头。用喃喃自语般的声音说道。
郑博佳他们说平苑特钢厂没有靠山,这话并不成立。秦海现在也算是有点靠山的人了:省里的副省长杨亦赫、省军区的岳国阳、农业部的崔洪春,甚至于国产化办的杨新宇,任何一个人出来给他撑撑腰。要把这些衙内吓回去,都不在话下。
问题在于,请这些人出来说话,得有一个合适的理由。郑博佳他们现在只是在提出要求,表面上看,只要秦海一口回绝,就没什么问题了。这样的事情让一帮副部级官员出来说话,名不正言不顺,人家也不太好出面。总不能让杨亦赫直接给郑超打个电话,说叫你儿子不要去骚扰平苑特钢厂吧?到时候郑超只要说一句子虚乌有,杨亦赫就无话可说了。
退一步说,就算能够请到人出面,把这帮衙内吓回去了。他们可以不要特钢厂,但给特钢厂添点乱,还是能够做到的,到那时候,秦海又找谁说理去呢?现在各个部门都已经在找名目敲诈特钢厂了,如果再有几个衙内在背后煽风点火,特钢厂要应付这些明枪暗箭就得费劲工夫了。
有什么办法,能够一劳永逸地消除掉这些麻烦呢?秦海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实在不行,我们让出一点股份给他们也可以。”看秦海一脸为难的样子,秦明华讷讷地建议道,“我知道有些在乡里办企业的,都要请乡里的领导入一股,这样有些事情就比较好办了。咱们这个厂子,没有什么背景,也难怪人家会惦记。这个郑博佳不管怎么说,也是郑书记的孩子,如果让他入一股,倒是可以解决不少麻烦。”
“给他们40?”秦海问道。
“这当然不行。”秦明华道,照去年的利润来算,40就是足足200万,平白无故送给一个陌生人,秦明华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的。就算不是40,哪怕只有10,也有50万之多,同样让人心疼。可以,如果再少一点,郑博佳他们能接受吗?
秦海替父亲说出来了:“他们既然看上了咱们这块肥肉,咱们只拿出5或者10,他们是肯定不会满意的。就算是10,咱们也相当于一年要送给他们50万,而且随着咱们的业务越做越多,这些分红的数额也会越来越大。再说,他不过是区区一个市委副书记的公子而已,如果未来再来一个省里领导的公子,或者部委领导的公子,咱们怎么办?”
“是啊,如果让人觉得咱们好欺负,肯定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打咱们主意的。”秦明华也是想过这个问题的,这也正是他的苦恼所在。
秦海道:“分股份的事情,咱们要坚决拦住,企业是咱们的,没有人能够抢走。现在我们要琢磨的,就是怎么把他们的手斩掉,他们的手伸得太长了,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
“要不,还是请岳司令出个面?”秦明华首先就想到了岳国阳。平苑特钢厂其实是与省军区有莫大关系的,只是因为部队不宜参股,所以才没有省军区的股份,但特钢厂每年的利润中都会拿出一些来用于“拥军。”这已经是惯倒了。省军区分了特钢厂的利润,出面帮特钢厂摆平一些事情,也是情理之中的。
秦海道:“该请岳司令出面的地方,我自然会去请,但现在还不到时候。岳司令的面子,咱们也是用一回就少一回,不能浪费。这样吧,爸,这件事情你不用担心,我来处理就好了。我先去请教一下宁厂长,下次郑博佳再来的时候,由我来会见他,先探探他的口风再说。”
“也罢。”秦明华答应了,不过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小海,这些人都是有背景的,你可千万别和他们冲突。咱们损失点钱也无所谓,就算是少挣了一点而已。”
“爸,你放心吧,我不会莽撞的。”秦海轻松地笑了笑,对父亲安慰道。他知道,秦明华这样说也是言不由衷的,作为一个两年前还在为了几块钱的报酬而愿意下井挖煤的穷人来说,凭空把上百万的利润拱手送给别人,这是秦明华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条件。
父子俩把这些秘密的事情聊完,便一齐回家吃饭去了。因为秦海的母亲宗惠英现在也在厂里管后勤,没时间做饭,所以一家人的饭都是由宗惠英从食堂带回去的。听说儿子回来,宗惠英特地让食堂做了几个好菜,在家里满满当当地端了一大桌子。
宁静因为经常在秦家与秦——起复习功课,所以也就习惯了在秦家蹭饭。由于有秦海在场,宁静这顿饭吃得很是开心,在饭桌上讲了不少班上的趣事,不过这些女孩子家的鸡毛蒜皮,秦海还真是提不起什么兴趣。
吃过饭,秦海找出自己的汽车钥匙,对宁静说道:“你现在回家吗?我送你。”
“说得好听,你肯定又是要去找我爸吧?”宁静笑着说道。
“主要是为了送你,顺便看看宁厂长。”秦海脸上带着纯洁的笑容说道。
“虽然知道你是骗人,不过还是要表扬你一下。”宁静嘻嘻笑着揭穿了秦海的谎言,她收拾起自己的书包,说道:“好吧,既然你说得这么好听,那就劳你秦工的大驾,送本姑娘回家吧。”
“走!”秦海一把帮宁静接过书包,走出了家门。宁静跟随其后,蹦蹦跳跳地好不欢喜。
秦明华和宗惠英站在门口,看着这两个人走向吉普车,情不自禁地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丫头倒也不错……”宗惠英自言自语地嘀咕道。
“她还小呢……”秦明华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