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什么妻管严?
白秀麒愕然地抬起头来,却看见女人一脸了然地冲着他做着鬼脸:“白少啊,你这种状态我可是见多了,人是在这儿了,可心早就飞到别的地方去了吧?”
好像还真被她给说中了,白秀麒哑然。而他难得发愣的表情也成为了最好的答案。
女人呷了一口杯中酒,笑得花枝乱颤:“算啦算啦,反正我也想过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天要落雨娘要嫁人,都是没办法的事,我今天就不赚你的钱了,不过李少可要倒大霉喽。”
白秀麒还真没想到她会如此爽快,忍不住愣愣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不为什么。”女人笑得爽快:“我也想要嫁个好男人啊,谁会愿意自己心爱的男人在外头沾花惹草的?就当是给今后的自己积个德吧。”
说到这里,她也不拖泥带水,俯身在白秀麒的嘴唇上留下一吻,转身就拿着酒杯加入了围攻李坤的战团。
被微妙地误解了啊……白秀麒有点哭笑不得。
他看着不远处笑闹的人群,心里头有什么东西被放下了,又有什么东西被提了起来。寻思了两三秒钟之后,他起身走到李坤身边,简单直接地告诉他自己要回去。
祝你好运。
已经被李坤搂住了肩膀的女人,冲着他无声地说出了这四个字。
十点钟,正是夜总会里人声鼎沸的时候。
白秀麒刚走出包厢就连续避让了两次送酒水的推车,接着往电梯门的方向走了五六步,刚拐过弯又撞上了熟人。
不,其实也不能算是“熟”的,因为那个人正是王题。
看起来刚才那十几个人的“网友见面会”也将大本营搬到了这里。此刻的王题已经喝得有七八分醉,整张脸都憋成了猪肝色,正被一个人搀扶着也往电梯这边走过来。
扶着王题的那个人,也是“网友见面会”里的一员。白秀麒记得他是本市的一位电商老板,据说这次的见面会就是他出资主持的。
白秀麒不想和他们寒暄,于是停住脚步转过身去回避,等到听见电梯铃声响起之后才回过头来。
王题已经不见了。
他正准备继续朝电梯走过去,谁知道拐角那边的走廊上又跑过来一个人,见到他就大着舌头喊了起来。
“喂,那个……那个谁,白……白……”
白秀麒认出这也是那个网友会的人,正准备视而不见。可是那人已经跌跌撞撞地跑到了他的面前,一手拍上了他的肩膀。
酒气冲天。
自从听了江成路说人的肩膀上也有一把火之后,白秀麒就开始留意避免被人拍到。现在这大大咧咧的一掌,立刻让他眉头一皱。
但那个人显然毫无自觉,还满口酒气地凑到白秀麒面前,喘着粗气:“你……你刚才看见王题没有?”
白秀麒点了点头,指指电梯:“他刚才下去了。”
那人一听,表情顿时垮了下来:“老子连路都走不稳了,还得下去给他送东西,这是造了什么孽哟……”
说到这里他忽然把一个手机塞到了白秀麒手上:“白……小白,你认识老王的哈,麻烦你帮帮忙,把这个手机交给他。你和他交换过名片的,找不到人就打他手机,谢谢哈!”
说着,再不管三七二十一扭头又跑回到包厢里头去了。
等等,他的手机都在这里了,还打个屁的电话找个屁的人啊!白秀麒简直无语。可是人都已经跑了,再拒绝似乎也已经来不及。
算了,还是先下去看看人还在不在。如果实在找不到,也就只有再想别的办法了。
打定了主意,正好电梯门也已经再度开启。白秀麒叹了一口气快步走了进去。
一楼的饭店大厅里,此刻倒是已经显得有些冷清。清洁工开始了地面的清扫,一旁的迎宾小姐还在等着给开车来的顾客发放免费停车券。
白秀麒走过去询问,确定一分钟前王题两个人确实从电梯里走了出来。不过他们没有叫出租车,也没有车来把他们接走,而是互相搀扶着往饭店边上的公园走了过去。
这家饭店紧邻着古老的运河,边上就是开放式的市民公园。晚上偶尔会有喝高了的人在运河边上引昂高歌,或是躺在长椅上醉卧通宵。心想着王题估计是被人扶着去散酒劲儿了,白秀麒出了饭店也转了个弯,一头扎进了植被茂盛的河边游步道。
最近几天雨水有点多,运河水快要涨到和岸边齐平了,波浪拍打着岸边,像是静谧的催眠曲。岸边的游步道只有不到两米的宽度,全程种满了高大的柳树,茂盛而柔软的枝条垂下来,像极了一顶顶的纱帐。
路灯的柔光从柳树荫中投射出来,朦朦胧胧的,好像还带着点儿幽幽的绿意。
有点阴森。
白秀麒紧了紧衣领,加快脚步朝前走去。心想着要是走到下一个路口还没看到王题,就直接走到大路上打车回去。可他刚刚作出了这个决定,就看见了人影儿。
不是在游步道上,而是在水边的桥洞下面。
这段运河目前已经不通航,为了方便两岸的行人互相来往,河上每隔两百米就架设有小型的拱桥。此时此刻,在距离白秀麒不到二十米的前方就有一座,桥栏上贴着一圈灯带,勾勒出桥洞的形状。
也正是这一圈灯带,让白秀麒看见了可怕的一幕。
拱桥的桥墩处,浇筑有两个大约三平方米左右的小平台,其中左边那个与一个亲水平台相互连接。由于涨水的原因,平台没入水面大约五六厘米的深度。此时此刻,白秀麒看见有两个人正在桥墩下扭打着,紧接着其中一个人掰住了另一个人的脖子使劲一扭——
白秀麒发誓自己听见了颈椎断裂的声音!
被扭断了脖子的那个人立刻软倒下来,彻底失去了抵抗力。
紧接着,袭击他的人将他放倒在了漫水的平台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只轻轻一刀就划开了那人的咽喉!
在远处朦胧的路灯光照下,深色的血液从那人的喉间汩汩涌出,但是很快就稀释在了源源流动的运河波涛中。站在柳树后面的白秀麒知道自己正在目击一起谋杀案,他手脚冰凉。
赶紧报案,必须马上报案。
这样想着,他摸索着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用外套遮着屏幕的光亮按下了按钮。
该死的,拿错了,这是王题的手机!
白秀麒还来不及再伸手进口袋里摸索自己的手机,忽然觉得手掌心里一阵酥麻。王题的手机好死不死地接到了来电,一张古装女人的脸陡然跳了出来,又是振动又是响铃地闹了个天翻地覆!
那首王题所导演的,近日热播的电视连戏剧主题曲,慷慨激昂地在运河畔响起,甚至吓飞了远处大树上的几只夜鹭。
而同样受到惊动的是白秀麒,还有那个拿着刀的凶徒。
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关键时刻白秀麒没有半点的犹豫——跑!
前面几百米就是饭店,就算这个钟点外头没有行人,但是摄像头至少会拍下凶徒的模样。只要几分钟,只要跑到就可以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白秀麒立刻转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撒腿狂奔,也根本不去理会后头是否有人跟了上来。
可惜天不遂人愿,才跑出十来步他就跌倒了,膝盖重重地磕在了地上。可是比膝盖更痛的却是他的右脚踝——竟然好像是被什么利器给割破了。
就着跌倒在地上的姿势,白秀麒扭过头去。借着从柳条间筛进来的光线,他看见割伤自己脚踝的竟是一把锋利的小刀。它是从二十多米之外,那个凶徒的手上飞出来的,穿过黑暗准确地刺中了目标!
脚踝正在汩汩冒血,更可怕的是不知道是否伤到了筋骨。白秀麒扶着树勉强站立起来,可是再想要快速逃跑却实在是做不到了。
而这个时候,行凶的那个人已经站在了柳树前。
惨淡的路灯光同样照亮了他的脸,是他……就是那个扶着王题走出来的人!
白秀麒惊愕地看着凶徒,心里头却已经开始了飞快的计算——当面和这家伙硬碰硬,恐怕是没有什么胜算的。为今之计,想要保命就只有……
柳树外的凶徒,好像已经笃定了白秀麒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他捡起了跌落在地上的匕首,甚至伸出舌头舔噬着残留在上面的白秀麒的鲜血,然后一步一步地接近。
被恐惧感所驱使着,白秀麒也开始了移动。他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扶住了岸边的栏杆,后退一步、又退一步。
凶徒并没有注意到,就在白秀麒身后的栏杆上,留有一处一人宽的缺口。就在后退到缺口上的那一瞬间,白秀麒猛地转身,毫不犹豫地投进了涛涛的河水之中。
脚上的伤口遇上冰冷的河水,疼痛的感觉愈发强烈了。白秀麒试着游了几下,可惜伤口让他无法顺利完成蹬腿的动作,整个人就像秤砣那样直挺挺地沉了下去。
水岸边,凶手也来到了栏杆旁,低下头看着水中的白秀麒。
他的嘴角带着残忍的笑容,满意地看着白秀麒在水里挣扎,喘息,最后一动不动地消失在了幽深黑暗的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