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也不管他,端起茶盏喝茶,觉得今天茶特香。
放下茶盏,她又笑对众人道:“大家别嫌我这茶贵。谁让全大靖就这有呢,还这么少;又长在高山的乱石崖缝里,种植和采摘都不容易;连炒制都是我亲自来的,所以只能卖贵些,不然我亏本呢。”
众人从打击中恢复过来,忙说应该的。
这倒不是奉承,光凭靖安郡主亲手种植采摘炒制这一条,这茶就不是一般人能喝得起的。一千两银子一斤算什么,有些人出再多的银子还买不到呢!
杜鹃道:“等茶树长大了,产量提高了,我就卖便宜些。”
众人忙又夸她心善,不贪财。
杜鹃依然不领情,又说出一番令大家脸色更难看的话:“皇上派你们来这保护我,可这山里情形你们也看见了,要是我跟你们谁单独出去,只怕还要我保护你们呢。当然,人多还是起些作用的。我的想法是:从今以后,你们要多在山上操练。要是能提高武艺,也算没白来这山里一趟。这事就交给小王爷了。”
说完便起身带着花嬷嬷等人出了亭子。
张圭看着大家,咳嗽一声道:“都听见了?”
赵书成等人同时浮现一个想法:美人如玉在云端!
下午,张圭就带着众人去工地扛木材去了。
杜鹃见整个回雁谷建设呈热火朝天之势,自己难得闲散下来,便带着花嬷嬷等人来到湖边,兴致勃勃地指点她们看各处风景。
说着。忽然就想起林春来。
想他如今可好,在干什么;又忧心他才十几岁年纪,能不能抵得住京城繁华下的各种诱惑;再想她如今被封为郡主,他心中会不会有落差等等,越想越不安。就解下洞箫,坐在亭中吹奏。
箫声飞起,回荡在湖面上。
张圭听见曲中隐含寂寥思念之意,慢慢走过来。
在亭外,他以目询问花嬷嬷。
花嬷嬷看着他轻轻摇头,她也不知杜鹃为何突然这样。
张圭便站着静静倾听。直到一曲终。
杜鹃放下洞箫,这才发现他站在亭外,因问道:“世子什么时候来的?他们都还撑得住吗?”
张圭便走进去,微笑道:“撑不住也要撑。”
说着在杜鹃对面倚栏而坐。
花嬷嬷立即对残雪示意上茶,残雪忙转身出去了。
一时茶点端来。摆好后,花嬷嬷不动声色地引着残雪等人悄悄退到亭外,独留杜鹃和张圭相对而坐,面对斜落的夕阳和一湖霞光。
“郡主是否在想林春?”
张圭犹豫了一下,终究问了出来。
杜鹃刚想摇头否认,忽心里一动,又改为点头。
张圭默默地看着她,好一会。才轻声道:“让他在京城历练几年也好。属下听说当年郡主是属意黄翰林的,因为昝姑娘去了,才……既如此。林春必定要经受一番磨练,否则怎知他对郡主情义是否坚贞呢?”
杜鹃明知他说得对,也不禁刺心。
她不想接话,将目光投向湖中,盯着一朵荷花出神。
旁边,张圭的声音又传来:“属下祖上也出身乡野。曾祖和高祖都只娶一个妻子。张家虽未立祖训不许纳妾,但这方面的家教极为严格。可是。属下祖父和父亲依然纳了妾。”
杜鹃立即转头,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神情有好奇。有疑惑,想求知。
张圭便微笑道:“郡主别以为属下祖父和父亲是那贪花好色、无情无义之人,若属下父祖是那种人,那朝中便没有正直的人了。只是这世道,若要男子只娶一妻不纳妾,极少有人能做到;若有,必定是刻骨铭心的情义,不容他有一丝旁心。即便这样也难。”
杜鹃顿时怔住,精神恍惚起来。
她轻声问:“你们家……妻妾都好?”
张圭道:“还好,至少没有别家那些龌龊事。”
跟着又补充道:“也许这只是表象。我毕竟年轻识浅,不能看透她们心思,谁知她们心里不酸楚怨恨?谁知她们没有后悔当初的选择?就有一位姨娘曾经闹着想升为侧妃,我父亲当即将她打发去庄子上,再不准进王府。”
杜鹃惊住,好一会才问道:“你娘呢?她的心思你也不知?”
张圭面上露出濡沫之情,轻声道:“我娘是个温婉的女子。她说,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奢侈,对女子是,对男子亦如是,强求不来的。”
杜鹃听了一震:奢侈,说得好!
这不仅仅指婚姻,而是指感情。
不仅指这时空,对她前世一样适用。
妙的是,虽然“奢侈”,却是贫贱简单的人生易得,富贵名利场的人生难求。比如癞子和二妮。
深思时,就听张圭又道:“我祖父有一个姨奶奶,育有一子一女;我父亲有两个姨娘,育有二女一子;我亲兄弟姊妹好些个,都还算和睦。但我知这只是暂时的。在我们家,除了承袭爵位的,兄弟一旦成家,就分出去单过,以免人口众多滋生多事。这也免不了日常磕磕碰碰。”
杜鹃问:“当年拿了安国玉玺的小苞谷是你什么人?”
张圭立即笑了,道:“七太爷。我们家如今就剩下七太爷辈分最高了。也亏得有他镇着,张家还算稳妥。”
杜鹃忙道:“你跟我说说他的事好不好?”
张圭就说了起来,也牵出他曾祖和高祖的爱情故事。
花嬷嬷等人就听亭内笑声不断。转头看去,只见小王爷说得绘声绘色,郡主听得聚精会神,两人就像好友一样对面相谈,不像先前那般尊敬疏离。心中暗喜,更不去打扰。
杜鹃听张圭说张家祖辈的往事,觉得很不对劲;他又时不时蹦出一个很有现代感的词,便怀疑他家有穿越人士。
一开始,她以为是他那当了女将军的老姑太太;后来又猜想是不是他太爷爷。即第一代玄武王,后又都推翻了。
她心里疑云密布,便盯着他不停追问。
张圭就一直说,两人都忘记了身周一切。
忽然张圭惊觉天色已暗,忙道:“要用晚膳了。郡主若还想听,属下明天再说吧。”
杜鹃道:“好。明天再说。你可别忘了。”
张圭保证道:“不会忘的。”
见她站起身,又轻声问道:“郡主心里可好些了?”
杜鹃一笑道:“好多了。谢谢你开解我。”
张圭听了发怔——
开解?
他竟不知自己在开解她。
那么到底是希望林春经历住考验,来这和她白首偕老,还是希望他经不住考验而失足,让自己有机会更进一步呢?
怔了会。就见她笑着招呼:“走,咱们吃饭去!”
他忽然脱口道:“不管怎样,属下都希望郡主永远开开心心的。郡主可知道:郡主最美的不是容颜——容颜只是表象,容颜易老——郡主身上最美的是笑容,能令每一个接近的人心情愉悦,忘记日常的烦忧,记起生活的美好!”
杜鹃愣住,迅即又反应过来。看着神情认真的少年微笑道:“我知道了。张圭,谢谢你!”
口气十分诚挚,眼眶微热。
即便她一直真诚待人。这口气也分外不同。
张圭就笑了,伸手道:“郡主请!”
二人遂出亭,往树林中走去。身后,有宫女在湖边洗东西,一边轻声吟唱,合着湖上的轻烟袅袅飘荡……
且说回雁谷的建设。除郡主府外,各家房屋盖造都很快。
林家尤其不同。展现了木匠世家的底蕴。他们在回雁岛上帮林大头造的房子,都是一色的独立木屋和小院。每栋木屋最多不超过四间。不仅正房和厢房间以回廊相接,院和院之间也以回廊相接,还蜿蜒曲折地通向树林中的各亭台轩阁,可从回雁岛的各个角度观赏湖景和四周山景。回廊地面铺设枕木,两旁设有栏杆和木椅。
木屋优雅古朴,配以全套的木器家什,床、榻、柜、箱笼桌椅等无不优雅大气;小椅子、小凳子、桶、盆、盒、盘以及妆奁等摆设又都玲珑精致,所有的东西都是家常趁手合用的。
连花嬷嬷见了也满脸艳羡,每一样东西都要摸摸。
虽说她在皇宫待了许多年,见过大世面的,但皇宫那地方只会让人心生敬慕和畏惧,而这些木屋却不同,看了就让人亲切,觉得温馨,生出想住进去的欲望。
六月中旬,林大头一家都搬来了。
同来的,还有林太爷老两口。
他们说在这山里住了一辈子,居然没来过回雁谷,死了也不甘心,因此要来住段日子。于是,林大猛就和任三禾将他们背来了。
自林家搬来后,杜鹃就老往岛上跑。
这日是个晴天,晨雾散后,岛上一切都清明起来。张圭带领赵书成、胡鉴撑着木筏,载着杜鹃和花嬷嬷等人靠近回雁岛。
待木筏停稳了,杜鹃首先跳上岸。
流风忙喊“郡主小心些。让奴婢下来扶郡主。”
杜鹃回头笑道:“我扶你还差不多。”
流风就闭嘴不言了,表情十分幽怨。
杜鹃一笑,伸手对花嬷嬷道:“嬷嬷小心些下来。”
花嬷嬷忙道:“多谢郡主。”
张圭亲自扶着花嬷嬷下来,一行人就上了栈道。
这栈道全是用三尺长的圆木拼成的。圆木连树皮也未刮,只在横头侧面钉上长木条,将所有的圆木连接固定起来。这样铺设的好处是雨天也不会弄脏了鞋,还方便,省却搬运石材之苦。
目前,回雁谷各处都铺设了这样的栈道。
走在栈道上,听着比湖那边更多的鸟鸣,大家心情格外轻松。忽然前面传来一声嫩嫩的呼唤“郡主小姨!”
抱歉啊朋友们,昨晚忘记在文文后说,今天有事会迟更。另外,今天一更。咳咳……你们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就是要转折了!攒粉红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