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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国中从车上下来,看了一眼侄子的画室,还没等说话呢,院子的大门就打开了.
陶勇走了出来望着方国中一眼就看出来这位是好友方逸的伯父,更何况自己认识的方国华这时正站在旁边.
"方伯伯,整个楼上楼下都整理完了"陶勇笑着说完把手中的一串儿钥匙放到了方国中的手上:"您进去看看".
于琴这时候笑着对刘庭芝说道:"这孩子!本来我说过来打扫了,谁知道不让我过来,说是有惊喜给他大伯,现在都是他的朋友陶勇几人帮着张罗的".
这话虽是对于刘庭芝说的,不过方国中才站了多远,当然是把这话听了个一清二楚的,笑着转头对着方国华说道:"走!咱们进去看看".
陶勇说道:"伯父,你们进去吧,我这边还有事儿就不陪着您们了,有什么事儿您就到坡下去找我们,别客气".
方国中自是要挽留,不过看着陶勇真有事儿,说了声谢谢就看着陶勇离开了.
方国中兄弟两个一进了院子,方国中没什么感觉,方国华可是觉得院子里大变了样子,原来一望都是空旷的院子里,现在摆上了几个花草架子,上面摆了满满的种在花盆里的植物.让整个院子里看起来非常的舒服.
这院子里最显眼的还不是这楔花草草的,而是一辆车子,和方逸现在用的一样只不是颜色换成了黑色,崭新的黑色宾利,两个后视镜上还系着红绳儿,一看就是刚取来的新车.
"这孩子"方国华看了笑着摇了下头,对着兄长解释了一下.
方国中听了脸上带着笑,略带着点儿惆怅说道:"咱们是老了啊.现在事情就让小辈们做主,我就享受了".
没等着方国华回答,跟进门来的方楠望着车子就打趣的说道:"铁蛋这车送的,让我这个穷人送什么啊!".
刘庭芝望着女儿笑着说道:"小逸都成家了.你还铁蛋铁蛋的叫!你啊就送几张嘴.没事儿带着一家人到这里来吃吃饭就行了!".
"这可不行!"方楠挽着刘庭芝的胳膊对着前面的方国中说道:"爸,以后接雨点儿放学有时候可就交给你了".
刘庭获笑了笑:"他爷爷奶奶不去接.还让你爸这么老远的去接".
"他爷爷奶奶哪里开着这车"方楠继续打趣的调节气氛.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自己的父亲心情能够开心开心.
"我去接,我去接!"方国中听了果然哈哈的笑了起来:"小雨点儿都这么大了,我这个做外公的还没去接过一次孩子放学呢,以后你们要是忙这事儿就交给我".
说完方国中就大步的进了院子里.走了两步看到一只毛绒绒的小狗,脖子上同样系着红色的丝带,挂在丝带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丁零当啷的响声,向着自己这边跑了过来.也不怕人就这么绕着方国中和方国华两兄弟的脚嗅来嗅去的.
方国中蹲了下来,伸着摸了下小狗然后感觉小狗温热的舌头在自己的手上扫了两下,突然间眼眶一热,也没有抬头直接对着站在旁边的弟弟说道:"这孩子有心了!".
说完这一句.和小狗玩了两分多钟才站了起来,站起来的方国中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等着方国中兄弟楼上楼下转了一圈儿,车上的东西也都搬了下来.
而方逸的安排也实现了.让大伯退下来没事种种花,养养狗,时不时的张成霖还来转上两圈儿,混熟了以后方国中还跟着张成霖学起了水墨画,一周有这么两三次去接小雨点儿,在小雨点儿的老师口中,方国中不是方书记而是方雨的外公.
老师一看到方国中来接外孙女就会笑着打招呼,然后说一声方雨的外公,从这句开始给方国中介绍雨点儿在学校的生活学习情况,而这时的方国中,总会静下心来笑眯眯的听着.
现在整个大家庭里,上班像个上班样子的就剩下方国华还有郑苑两个了,其余的人小日子都过的平淡而安逸.
方逸这边主要的精力都放到了自己的三幅作品上,一周也会抽出两天的时间到画家村的小酒馆里坐一坐,顺带着给这些无名艺术家一些技艺上的指导,反正日子过的那是顺心极了.
最令几家人开心的是,一个小生命就将要诞生于这个年青的家庭.几家人走后不到两个月郑苑怀孕了.新生命让几家人都乐的合不拢嘴,方逸和郑苑两人更是如此.
站在自己的画架前面,方逸上完了最后一层光油,三幅作品经过了一年多的时间,终于显露出了真正的面目.
长舒了一口气,方逸放下了手中的画笔,擦了擦手退后了儿步望着摆在画架之前的作品,仔细的看来了起来,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正当方逸望着画布的时候,画室的门被推开了,邹鹤鸣带着小跑儿走了进来,一进门就对着方逸说道:"完成了".
"完成了!"方逸回头望了一下邹鹤鸣说道.
抬头一看两幅作品,不用方逸回答,邹鹤鸣就己经知道方逸这次真的是跨跃了一大步,古典主义作品在方逸的手上重新唤发了活力.
"你自己先看,左边的那幅光油是今天才上的,别碰!我去看着媳妇去"说完方逸就解下了自己的工作服,留着邹鹤鸣看画,而自己则是回到郑苑的身边,凑在妻子隆起的肚皮上听听那个流着自己血脉婴孩的动静,似乎这个未出世的小生命每一次蹬脚,都能给这个家里带来无尽的欢乐.
邹鹤鸣站在画架之前,哪里能听到方逸说的什么,直接摆了摆手直愣愣的看了起来.等着方逸一走就掀开了最右边作品上盖着的布罩,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三幅作品呈现出最为显著的特点就是光线,三幅作品似乎不是由受光背光高光三个面塑造出的形体,而是整幅画面都洋溢着那种自然而柔和的光线,那种无处不在的光感似乎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显现在邹鹤鸣的眼前,效果是这么惊人.
以至于让邹鹤鸣感觉到,现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幅画,而是一扇推开的窗,沿着这个窗口自己才看到了画布上的景像,如此的鲜活,如此的不可思议.
右手第一幅画,也就是刚才罩上布幔的名字叫做《国殇》,表现的是石城大屠杀,但是方逸并没有像大多数人那样选择再现当时鲜血淋淋的场景,而是选择的挖掘万人坑的场景,画布之上没有什么累累白骨,也没有鬼子兵那令人作呕的脸孔,更没有他们的暴行,只有满坑的白到刺眼的星星点点.
画布之上,五位身着各异的人手中或是拿着铁锹或是拿着镐头,并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这么静静的背光而站,望着离自己只有几步远的大坑,而大坑里是没有光线的,只有深到发黑的泥土,还有那一小块一小块白色的露出土层的人骨,画布下方正中,一个发舰黄残碎的小袄露了出来,残破的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圈儿,一只纤细的小手穿过了小圈儿,枯小的手骨正伸着,而在小手仅仅只有一公分不到的距离另一只大手骨显露了出来,一大一小两只手骨就这么隔着触手可及的距离,而这点儿距离的画布之上却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画布上只能表现出来万人坑的一角,坑边在画布上都是平直的,似乎就是一条无尽的人骨河岸,坑中没有阳光,也没有光影,只有这满幅刺眼的白色星星点点,以及一大一小的两只手骨.被人血肉浸渍而成的黑色土壤,孕育着无边的黑暗,还有那痛彻心扉的哀伤.
画面三分之一是灰黑色,上部三分之二是布满了阳光的金黄色,跃耀闪动的阳光是如此的眩目,以至于亮到看不清五位站在坑边的人脸,这些金色的光线穿越五人的轮廓,却再也照耀不到灰黑的坑内,沐浴在金色阳光之内的五人就如同五尊雕塑,浑厚和坚稳,铁镐和铁锹都垂在身前,不过握着木柄的手似乎正在握着长剑的剑柄,唯一个手中没有工具的,手也成拳头,放在身体的两侧,看不清脸孔也就无从说起表情,不过透过这几双手,画布上的愤怒还是一揽无疑.
一半是衰伤一半是怒火,唯独没有那种喋喋不休的控诉,两种情感融汇在一起就如同一柄锤子一样敲打在邹鹤鸣的心上.
"足以伟大的作品"邹鹤鸣望着作品喃喃的说道.
当邹鹤鸣把视线转移到了中间的作品上,不由的脸上又露出了笑容,如果说上幅作品是压抑的衰伤与怒火,这一幅就是一缕清新的泉水,甚至邹鹤鸣在画布上还发现了自己的形像.
这幅作品画的是方逸的一些朋友,有邹鹤鸣,当然克希马和安德尔斯这些人也是必不可少的,然后还有迈克尔卡森还有现在称为加拿大华人艺术家的曲固,最后一位是方逸在洛杉矶的演员好友詹姆斯卡维泽.
是一组群体肖像,这些人漫步在森间小道之上,神态各异并且想当传神,一看就知道各人的性格,画布之上曲固和克希马正在旁若无人的谈论着什么,阿尔图尔则是半弯着腰对着方逸的那只宠物狗圆头,伸出了手.而方逸自己则是和卡维泽神彩飞扬的比划着,温煦的卡维泽面带笑容.
整个群体像简单明了,抓住了各人的性格特点,主题就是友情,那种淡然明快的友情布满了整幅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