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春宴
69年5月0日,晴。
阳光明媚的松花江畔,一队身穿土黄色军服的士兵正在沉默地行军着。地面有些泥泞,时不时有人滑倒,但他们很快又爬起了身,继续加入行军队列。
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一些穿着各色杂乱服装的山丹人。他们有的穿着东岸本土较为流行的牛仔服,有的穿着棉大衣,有的穿着皮袍,有的甚至还穿着较为单薄的麻布衣服,体现了他们不同层次的经济实力。
这些人都是来自外东北七县的民兵,被征调而来参加北满地区军事行动的,大概有两千人出头的样子,平均一个县也就三百人,实在可怜。当然我们这不是说这七个县不尽心尽力,事实上他们要在县城等重要节点设置留守部队,要在交通要道上派遣巡逻部队,有时候还要派人去一些偏远地方进行征税,能够挤出三百人来真的是不容易了。
外东北七县,单论面积来说,可能超过了五十万平方公里,也许有六十万,但人口实在是太稀少了,算上移民及生活在这辽阔区域内的原住民,总共也就二十几万人的样子。而且就这二十余万人,也是东岸人估算的,事实上他们能够稳固控制在手里的不过十万人上下。其他十余万人,要么从未被控制过,要么无法稳固控制,这既和东岸人的实力有关,也和当地复杂的地形及人民的生活习性有关——过了一个冬天你就找不着整个部落了,都去了别处了,这其实是很常见的事情,没办法。
还好现在东岸人的控制力也在慢慢增长,这主要是通过经济和宗教两方面来实现。经济方面来说,通过设置定期贸易集市的方式,与散布在广阔区域内的山丹人进行贸易,令其被东岸人丰富的各类商品所吸引,自觉不自觉地向集市附近靠拢,最后改游牧、渔猎生活为农耕定居生活。在这方面,达斡尔人做得最不错,各个贸易集市、交通节点附近居住的多是他们,以种植黑麦、蔬菜及一些水果为生,顺便饲养些马匹牛羊什么的,农闲时再捕点鱼、养点蜂,日子倒也过得去。
东岸人猜测,这和达斡尔人是契丹人后裔有关。契丹这个民族,建立了辽国达29年之久,素来积极学习汉文化,以农林牧渔为生,工作比较杂,什么都有。因此,达斡尔人虽然现在文明水平有严重倒退,远远不如几百年前的契丹人,但多多少少有一些文化遗泽存在,因此在农业方面表现较为出色也就很正常了。
这些契丹后裔有理由感谢东岸人。历史上他们的人口在北满及外东北还是很多的,但经历了满清朝廷的不断征服,以及俄罗斯哥萨克的血腥屠杀之后,人口锐减,下降到了鼎盛时的几分之一。不过在这个时空当中,因为东岸人的过早介入,哥萨克对达斡尔人的危害尚在可控范围之内,很多著名的屠杀还未发生,而满清朝廷也早早失去了对这些土地的管辖权,自然更危害不到他们了。
如今,达斡尔人在东岸政府的帮助下与外界展开了较为频繁的贸易,同时很多定居的人有机会接受粗浅的基础教育,卫生习惯大大改良,整体文明水平有了极大的提升,人口数量也在触底之后慢慢反弹,确实是赚大了。
如今这两千余名士兵里,达斡尔人就接近一半,其次是汉人,剩下的才是鄂温克人、鄂伦春人、蒙古人等小民族。当然现在东岸人在整个外东北和北满地区实行东岸化教育,不区分民族,统一取汉名,用汉语,因此军队里同行的也是汉语口令,大家又常年在一起集训、战斗,指挥起来是没什么问题的。
两千民兵携带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的,燧发步枪固然是人手一枝,但如刀枪剑戟之类的冷兵器却也不少,用起来似乎也更为顺手。毕竟,他们在战斗中要么承担后勤运输工作,要么在关键时刻充分陷阵,这时候用顺手的武器确实更合适一些。
民兵里面表现优秀的会被补充进新军当中,从此待遇和地位都有较大的提升。就比如眼前的这支来自第三团的步兵营,里面就有大量曾经的民兵,但这会都穿上了咔叽布军服,领了四元五角军饷,确实大不一样。
而说到第三步兵团这支外东北地区唯一的新军部队,最近似乎也遇上了好事,要进行扩编了。按照登莱廖司令的想法,这支部队原则上将扩成三个步兵团,另外再将黑龙江保安团补充进来,组成一个骑兵团,这样就有一个师的架子了。
这个新编成的师,番号基本上也确定了,叫新建陆军第七师,下辖步兵第十九、二十、二十一团,以及骑兵第七团,外加一些师部直属部队和参谋勤杂人员,总兵额约7500人。如此一来,整个远东五藩的东岸新军就有七个师了,足足五万多人,军容非常鼎盛。
所有新军七个师,今后将一律取消前面的冠字,如辽东新军第一师、浙江新军第二师等等。全部七个师的作战、驻防区域不再局限于某个地区,而是会在整个远东五藩地域内轮戍,以更好地配置有限的军事资源。
不过,每个师的补充系统却没有进行改革,仍然设在原来的地方。比如,第一师的补充营就设在丹东,第二师的补充营则设在定海,仍然是从当地补充兵员,维持部队的规模。今后第七师的补充营,基本上也确定了,就设在伯力县,就近——好吧,这不能算“就近”了,第七师是在上百万平方公里的范围内选兵——补充兵员。
所有七个师的枪械、火炮都是在库页岛的大泊、黑水两县生产的,一部分弹药也是产自于此,一部分则来自登州的养马岛军工厂。军服、弹药包、皮靴、武装带、水壶等玩意,则委托给地方加工生产,厂子主要集中在登莱和宁波,后者都一些。
培养军官的学校今后原则上也将统一设在满蒙开拓队的首府海参崴,即正在筹建中的海参崴陆军学院,用以培养尉级以上军官。士官的培养则仍由各师自己的随军学校自己想办法,但海参崴陆军学院会定期派遣教官过去进行指导,以提高其教学水平。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东岸人对新军的控制还是比较有力的。军械生产控制在自己手里,军事教育控制在自己手里,军队薪饷也是统一集中发放,人事升迁任免更是操之于来自本土的高级军官之手,这就极大避免了地方势力的插手,使得这支军队成了政府手里一支强有力的武装力量,一个非常好用的镇压工具。
两千多人的部队继续前行着。除了马匹时不时的嘶鸣声外,就只有沉默的军人身上各种装具的碰撞声了。他们此时离哈尔滨堡已经不远,道路两侧已经出现了一些军事哨所,传令兵也已经与哈尔滨方面派过来的斥候接上了洽,那边已经在杀猪宰羊,准备款待他们这支远道而来的援军了。
当然了,最近来自各地的援军数量其实不少,除了他们这支部队外,生活在北满地区的各部也来了不少人,开始到哈尔滨堡和模范堡两地集结。这都是离得近的,离得远的都还在路上,但一般来说六月下旬肯定就能赶来,然后随东岸大军一起出兵,向东扫荡。
哦,对了,这次东岸人出兵,其实严格来说是分三路的。其中一路从模范堡出发,规模不大,大概一千多人的样子,扫荡松花江、乌苏里江一带的狭长区域。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们也会越过乌苏里江,向东进行进一步的扫荡,反正当地有东岸人设置的定居点,多少能提供一些物资补给。
第二路,其实是主力,共计有六千多人,一路直扑宁古塔方向,肃清当地残余的清军及其附庸部落。这路由陆军少校魏文度亲自指挥,汇集了精兵强将,光大炮就上了二十门,还有大量骑兵,打的就是彻底吞下这块区域的意图。
这一次,东岸人不但在武器装备和战术战法上超过清军,在人数上也是大大占优,这在满洲地区的东、清武装冲突中,其实是不多见了,同时也反应了两国在满洲——尤其是北满——力量对比上发生的巨大变化。东岸人沿河设置了一连串的定居点,然后以此为依托进行屯田,收编各路部族武装,如今已有小成。反观清军,不但驻防军队数量屡次削减,这宁古塔的地位也是未定,寻废寻立,这自然谈不上什么发展了。他们到现在也只是迫于形势,从关内调了不少汉军到南满地区防备东岸人,同时对那些偷渡到辽东半岛垦殖的山东人予以默认,至于说大举开关让汉人涌入满洲垦荒,增强他们在当地的实力,对不起,还办不到,短期内谁敢提出这个会背上极大的政治风险,可不是闹着玩的。
南满地区都如此了,北满地区只会更加不堪。所以,你现在便看到了,潜心移民、种田的东岸人可以轻易调动起两路近八千人马进行远征,而清军却知道依靠当地少少的不足两千名八旗士卒进行防守,这力量对比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东岸人的第三路人马来自海参崴方向。这一路预计将派出第三步兵团的一个营,外加若干收服的野人女真部落兵,凑个两千人人上下,沿着乌苏里江向北出发,然后折向西,与哈尔滨方向派来的部队两路夹击,击破宁古塔及其周边地区的清军。在这之后,他们将再度转向东面,扫荡之前他们甚少涉足的乌苏里江与大海之间的辽阔区域,即后世俄罗斯的滨海边疆区,尽可能多地收服这里的土人部落,并趁机设立若干定居点,派遣官员,正式建立起统治体系。
三路人马,差不多一万人上下,毫无疑问破了东岸人在北满用兵规模的历史记录了。北满地区上一次出现超过一万的兵马规模,还是三十多年前满蒙八旗与俄罗斯哥萨克开战呢。再往前的话,还是在黄台吉时期,两次调动大军征讨索伦人,抓捕野女真充实兵员,那两次大概有一到两万人的规模。
所以,东岸人这次调集了上万人马征讨宁古塔及滨海地区,在北满地区各部看来当真是军威赫赫,无法直视了。很多部落大概都不会兴起太多的抵抗念头,就会被开过来的东岸军队给收编,然后再令他们出兵,部队规模如滚雪球般扩大,直到彻底碾碎所有反抗势力为止。
69年6月23日,所有部队差不多都集结完毕,魏文度少校在松花江畔大宴各部首领,誓师出征。而在他们之前十天,海参崴这边的兵马早就已经悄然北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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