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看起来破破烂烂的船驶进了全胜岛强河河口附近,然后在一艘蒸汽小火轮的引领下,艰难地驶进了作为紫谙乡外港的北河口向,这里有一座微型船舶修理所,只能同时修理、保养一艘船只,不过也足够。
全胜岛就是后世澳大利亚的塔斯马尼亚岛,史上是荷兰人最先发现的,当时他们的船只从这里绕过澳洲大陆,然后北上前往日本,探索金银岛。因为是总督范迪门派出去的船,所以当时发现者将塔斯马尼亚岛命名为“范迪门地”。不过在东岸人的这个时空,塔斯马尼亚岛还是李毅等人率先“发现”的,因此东岸人有命名的权利,不过一直没有给予其正式名称,没想到现在被叫做全胜岛了。
强河即塔马尔河,与全胜岛这个名字一样,均是目前负责全岛开发事务的扬杰所起的名,听起来似乎有拍老干部马屁的嫌疑(因为前国家主席强全胜就隐居在紫谙乡养老),也不太符合规矩,不过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化外之地,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了。
北河口乡是附近居民约定俗成的叫法,目前只有寥寥几百个人定居生活着,远离航线,经济上以农牧渔业为主,较为封闭。事实上,要不是这次在海上遇到了大风浪,这艘一千多吨的“大家伙”被吹得严重偏离了航线,不得已驶进北河口乡避险的话,估计一年到头也没什么人会来这里了,除了那一年两趟运输补给品和少数流放犯人的船只。
扬杰这会恰恰正好待在北河口乡这边办公,在听闻一艘大船抵达的消息后,他还是很高兴的,寻思着这是本土还是王炎大发善心,给他们送来了这么多东西啊!结果,当他满怀希冀地站在简易木质码头上,看到从船舱里鱼贯而出的一个个身穿蓝色军服或黑色中山装的官员时,他的内心是崩溃的,这尼玛怎么来了这么多军官和政府干部,说好的补给品呢?
“扬副处长,我们是前往中国本土的考察团,为躲避海上恶劣天气而偏离航线,不得已来到贵处整修。放心,修理船只所用的材料、人工你尽管折算出费用,我们会酌情给付的,毕竟你们也不容易。”一名明显是办事员级别的小年轻凑到了扬杰面前,用一副略带些居高临下的口吻说道。
对方的这话让扬杰有些郁闷,要知道离上一次有船过来已经快半年了,北河口乡、紫谙乡两地加起来小两千人口了,各类生活物资、生产资料的消耗还是比较快的,目前烟酒糖茶、香料、药品、火药、蜡烛、火柴等生活用品的储备已经见底,火枪、刀具、农具及各类工具也多有损坏,急需修理,倒是食盐、粮食、布匹、肉类不是很缺,毕竟很多都能自产。总体而言,现在全胜岛上的这近两千人丁的继续外界物资的补入,不然很可能将无法维持下去扬杰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喝咖啡是什么时候了,或许两个月前、或许三个月前,总之当时还是一艘往返于本土和烟台之间的快速联络船来北河口乡,取几只袋狼和鸭嘴兽带回去研究时船长送给他的,一直被他当做珍品收藏在自己的茶叶柜里,只可惜到现在也差不多消耗殆尽了。
不过,这艘满载着来自本土考察团团员的船只,倒也不算太吝啬,在了解到北河口乡、紫谙乡两地居民们苦逼的生活后,他们大为同情,然后将厨房里的很多酒水、香料、马黛茶、咖啡、可可、巧克力、烟草、蔗糖等物事送给了扬杰,然后从他们这儿换取了一些面粉、活畜、新鲜淡水等补给品,算是各取所需吧。
“……现在澳洲真是太难了,本土智利、巴塔哥尼亚台地那边又开始从这儿吸取人口了。唉,为了这事,王炎王队长不知道往中央写了多少封信,但都入泥牛入海,没有丝毫回应。前来装运人口的船长们振振有词,拿着政务院、移民部的文件,趾高气扬地拉走一船又一船的人。王队长气得不行,却也没有丝毫办法!唉,我说啊,这上头虽然每年发往澳洲这边的流放犯人加起来也有一千多,但比起滞留在各地的数量众多的待运移民(一般是生病、受伤或晕船,不得不留下休养,本土现在原则上不允许他们就地落户,限制颇多),这点数量未免有些不够看,而我们澳洲却还要供这些人的衣食住行,这真是亏大了。不是我说啊,本土执委会诸公是真的亏钱我们澳洲良多的,真的,一点不夸张。”在和来人有些熟稔后,扬杰拉着其中一个名叫陆小峰的看起来还算年轻的文官说道:“你们回去一定要和执委会汇报啊,我们这这是太苦了,一天到晚看不见个人影,真真是能把人逼疯。下次如果再有和其他地区的干部轮岗的机会的话,我一定走人,谁也别拦我。”
陆小峰听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野人一般的家伙和自己诉苦,心里止不住地想笑,但面上却仍然要维持一个礼貌的同情的神情。只见他想了想后,说道:“澳洲现在也有三个县好几万人了,谷物产出马马虎虎,肉奶类极大丰富,葡萄酒也不在少数,还有羊毛、皮革、渔业资源,经济上也还可以了,老百姓的生活水平应不至于太差。不过,中央自然有中央的部署,澳洲的定位就是一个移民运输中转基地,其他的一切,都只能循序渐进着来,不能急嘛,该有的到了时候自然会有,要相信政府。”
扬杰一听这话,顿时上下打量了陆小峰一眼,心里觉得这厮如此年轻,竟然也能讲出如此厚颜无耻的官话、套话,那还真真是了不得,不愧是朝廷的栋梁、国家的人才,自己远不如矣。不过他内心里也承认,陆小峰这厮讲的确实也是实话!澳洲的定位,确实也是一个中转基地,仅此而已,别指望中央会往此投入什么工业设施,他们宁可在黑水开设工厂,也不在澳洲进行投资,究其本质还是澳洲的条件不够好。
目前,孤山的葡萄酒产业、金山县的毛纺织产业,以及新设立没几年的景城县的煤炭产业,都是澳洲自己艰苦奋斗一点点攒起来的,非常不容易。不过,受限于大洋经济圈的体量与封闭性,这些产业的规模都相当之小,能够养活的手工业者的数量也相当之少,这就使得澳洲基本上仍然是一个农业社会,只不过比封建制度下的农业社会要活跃一些罢了。
说得难听一点,澳洲这么大个地方,就经济上的重要性而言,甚至还不如北面的拉包尔管委会辖区。那个地方,虽然终年湿热、毒虫繁多,但地理位置极为重要,可以说是大洋经济对接中国大陆地区的要冲之地,重要性是无论如何拔高也不为过的。所以,那个地方近些年人口增长极快,商业也较为发达,让澳洲这边的人是羡慕得不行。
而澳洲大陆上的三个县都如此穷了,那么僻居澳洲东南一隅的荒岛上的北河口乡与紫谙乡,那就更是穷得没谱了。这个破地方,也就生命进入暮年、对优美的环境最为在意的退休老干部强全胜待得下了,其他人除了流放犯之外是真的不想在这儿浪费生命,他们宁可跑到景城县去挖煤也不愿待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虽然那样生活可能累一点,但胜在有多种变数,前途也更广阔一些。
因此,在船只修理完毕准备离去之前,陆小峰也劝扬杰别在这荒废生命了,哪怕想办法调到外东北得冰天雪地中,也比窝在这里强。这个地方,只适合人来养老!
1671年2月28日,修理完毕的船只缓缓离开了北河口乡,然后头也不回地径直向北,朝远东大陆驶去。他们中途在拉包尔港短暂停留了一下,并顺道考察、了解了本地得拉包尔管委会的工作情况这同样是此行他们的任务之一。
拉包尔港现在可以称做拉包尔县了全县如今差不多已经拥有了明人、土人(美拉尼西亚人、库苦库苦人等等)以及双方的混血后裔共计一万多人,非常惊人。要知道,这可是在毒虫、疟疾、瘟疫、战争等多种因素影响的情况下取得的成绩呢,确实很不容易的。而之所以取得这个成绩,其实主要还是本地的农业生产搞得很不错,你看,郊外那大片整理得异常平整得农田就是明证!此外,香蕉、椰子种植园的兴起,也为本地经济得发展注入了新的活力。
而粮食的充足,自然使得人口开始迅勐增长了。再加上本土没有从这里抽血吸取人口,也没有限制这里的发展,与大溪地开拓队辖区得诸多岛屿经济的互动也比较强,因此拉包尔县近些年来的发展速度较为迅勐,远远超过了澳洲那几个半死不活的地方。
当然了,本土(甚至包括一些海外殖民地)也不是没有指责拉包尔殖民地大量给予当地土着以殖民地居民的身份,认为这很不合适,违背了殖民得本义,因为东岸所有其他的殖民地(早期的南非、现在的新华夏等等),都是尽力去掉当地的原住民,而大量运输明人到此地来定居,基本上是将当地人换了一个种。
但拉包尔殖民地基本没在清除土豪上面做多大的努力,这或许和他们这个殖民地的由来有关吧,毕竟早期政府压根没管理过这里,也压根没意识到这里会形成一个规模不小的殖民地。而等到大势已成、人口渐多时,这里已经有了大量的土着与明人通婚了,所以只能说这是史遗留问题吧,不过看起来拉包尔殖民地并没有打算就此改变什么。而执委会对此也持无所谓的态度,似乎因为在他们的全球战略图上,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点吧。
现在,拉包尔管委会下一步的目标,是扩建东岸人位于莫图人领地上的商站,并试图在彼处进行殖民。这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难,因为当地的莫图人文明水平比美拉尼西亚人还要低,根本无力阻止东岸人在当地做任何事情,更何况他们压根是什么也没错,看起来更欢迎东岸人过去一样。
而在莫图港也控制住后,东岸人就进一步将势力深入到了新几内亚岛上,从澳洲到山东、宁波的这条贸易/移民航线也将更加安全有保障,这都是可以明白想见的事情。更令人欣喜的是,东岸人在这个地区的殖民活动耗费甚小,基本上只需要本土支援少量商品、武器弹药和资金,就能单靠拉包尔管委会自身的力量完成上述活动,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甚至于,在大洋经济逐渐活跃起来后,吸金能力尚可得拉包尔管委会辖区也许都可以不用本土投入任何金钱或物资了。而这,或许也是执委会诸公异常重视这里,并将这个海外殖民地的统治机构改为管委会体制的原因之一吧。
1671年3月10日,在经过一段有惊无险的海上航行后,满载政府、军队考察员的机帆船终于遥遥看见了宁波府定海港的海岸线。南方开拓队队长江志清听闻本土来了个考察团后大为吃惊,而在检验完他们的文书并确认身份后,他也没有多废话,立刻将年来的情报整理成册,然后递交给他们验看。此外,他也立刻派人搭乘一艘满载稻谷的船只经定海港前往烟台,将这个消息知会给登莱开拓队队长廖逍遥,让其做好接待的准备,这可是本土来的“钦差”使团啊,不可马虎!后面得大战略该怎么抉择,全看人家一言而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