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五艘云舰排着紧密的队形，如同回归的大雁，掠过瓦蓝的天空，飞向北方。
从山水城出发，一路向北，穿过载天州的百城，越过荒无人烟的荒原，前方连绵起伏的山川渐渐染上了一丝白色。
黄色和绿色渐渐退去，白色越来越多，山峰高耸入云，就连云舰都不能再直线飞行，只能在山川之间迂回前进。
气候也开始变化无常，前一分钟还是晴空万里，下一分钟就变成了漫天的大雪。
狂暴的飓风就像是潜藏在暗处的野兽，时不时就跳出来肆虐一番，每当此时，就连云舰都不得不找背风处停下来暂避锋芒，行程就变得越发缓慢起来。
冰川、冰舌、冰瀑、冰河……但凡是和冰雪有关的东西，这一路上都见了一个遍。
五艘云舰，以云舟为中心，另外四艘则都是云军的制式军舰，领队的正是顾刚的云顾号，此时顾刚正在云舰之上，和子柏风开怀畅饮。
“如此极北冰雪之国的风光，我这还是第一次领略，这都要多亏子兄弟，若非子兄弟你，怕是我今生都没有机会来这极北之地。”顾刚把口中的桂花酒小口抿下，酒是绝世好酒，却不舍得多喝，每喝一口，都像是今生再也喝不了其他酒一般。
“你不要怪我害得你不能建功立业就好了。”子柏风笑道，他也吱溜一声，把小酒盅中的桂花酒喝了个干净，桂花酒化作了一道精纯至极的月华灵气充塞全身经脉。但是在子柏风的经脉之中，死气和灵气并存，却又互不干扰，同步运转着。
若是皇帝看到此时的子柏风，绝对不会以为他修为尽废。
“子兄弟你能够急流勇退，我自然也能淡泊名利。”顾刚呵呵一笑，道。
听他的意思，子柏风却知道他还是有些不情愿离开载天州，天朝上国一统四海，除了镇压蛮夷，云军已经许久未尝有用武之地，对军人们来说，战争才是最好的归宿，而对将军来说，战争才是建功立业、升官发财的好方式。
“死亡漩涡的战争，你们插不上手，若是你们去了，就只能是当炮灰，左右不了战局，也建不了功业。”子柏风正色道，“如我所料未错，得到了我提供的死气漩涡的消息之后，皇帝自然会召集云军发起一波攻击，所以我要求你来送我，是让你暂时避开这不解之局。”
“事实上，就在昨天，皇帝调集了四万云军、三千修士、三百云舰、七名仙君、一名天榜高手、一名真仙对死气漩涡发起了冲击。”子柏风微微摇头，日蚀真仙为了恢复自由，可以说是非常配合子柏风，把自己所知道的所有的功法都写了出来，还向子柏风透露了许多秘密，子柏风觉得从他身上掏不出什么好处了，这才把日蚀真仙放了。
日蚀真仙被放出来之后，一刻也没有停留，直接飞回了应龙宗，他前往蒙城除了寻找镇元宝珠之外，还是想要取回曾经被子柏风夺去的仙灵之气，而后来仙灵之气全被丹木叔收去，他自然什么也得不到，就只能逼迫皇帝用人海战术了。
皇帝发出了人皇令，召集天下天榜高手，但是只有一名和皇室有所渊源的天榜高手响应了他的号召。
“结果如何？”听到子柏风这么说，顾刚坐直了身子。
一名真仙、一名天榜高手、七名仙君、三百云舰、三千修士、四万云军，整个天朝上国已经多少年不曾聚集过这么庞大的力量了？
“结果？”子柏风微微摇头，叹息道：“四万云军，折损七成，三百云舰只百五能够回来，七名仙君中有三人遭死气侵入经脉，修为大降，天榜高手和日蚀真仙都受了伤。”
“怎么可能！”顾刚猛然瞪大眼，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子柏风不是军人，不知道四万云军是什么概念。
但他却是身经百战之辈，不说其他，单说四万云军——这些云军可不是凡人，而是货真价实的修士，更不要说他们还有修炼有合计之术，可以把彼此的力量联合起来，对付实力高出自己十倍的人也不在话下。
俗话说得好，人一上万，无边无沿。
就算是没有其他人，单单只是四万云军，如果形成战阵，什么样的敌人都能绞杀。
“我不信。”顾刚干脆利落地摇头，“你别骗我。”
“你云舰之上也有能联络云军的设备吧，现在云军正在整装撤退，待得明日，你联系一下云军中的故旧，就可以知道了。”子柏风道。
当然，如果顾刚的故旧还活着的话，经此一役，怕是顾刚的大部分熟人都挂掉了。
子柏风可不是信口开河，他可是亲眼所见——虽然用的是灵气分身。
日蚀真仙纠集的大军从一处漩涡薄弱处作为突破口，备齐了玉石、防御阵法，排成紧密阵型，以应龙宗的金翼破云舰为刀刃，亲自作为尖刀打头阵，直直切入死气漩涡之中。
那切入点距离马头城并不遥远。
最初时，魔医并未作出反应，等到整个舰队全部进入了死气漩涡之后，魔医突然催动了死气漩涡，死气漩涡就像是搅动的磨盘，把整个舰队碾压、磨碎。
修习了魔典的魔族人在死气中行动自如，在死气中更有极大的战斗力加成，而对修士们来说，死气之中伸手不见五指。暴露在死气之中，就宛若暴露在强酸之下，无时无刻不在消耗力量，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也不能想象在死气漩涡之中是怎么样一种感受。
有一点子柏风没说，此役之后，子柏风向魔医要了许多的未死的俘虏，算是救了这些人的性命，当然，过程更像是马头城的人救了这些俘虏。
“经此一役，魔医的实力只会更强。”子柏风摇头，虽然他要了一些俘虏，但是魔医却掠去了更多，这些云军或者修士们怕是都会变成魔医手下的实验材料，变成他的傀儡或者被他转化成魔族了。
日蚀真仙虽然是真仙，但是不通战略，不懂战术，经此一役之后，皇帝估计也会意识到这一点，不会任由他胡来了。
所以子柏风才会要求顾刚来护送他前往北地冰封之国，即便是坏了顾刚的前途也在所不惜。
“怎么可能，你不是从死气漩涡之中逃出来了吗？”顾刚还是不信。
“逃出来？”子柏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之所以出来，是因为魔医知道留不住我，不得不放我出来。魔医也知道我和他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他只要不盲目扩张，我就不会去管他，他自然不会和我拼命。”
“再则。”子柏风顿了一顿，道，“你当一个实力废了九成的真仙，加上一个不知道是不是真心出力的天榜高手，再加上几个所谓的仙君，就能做到我曾经做到的事？”
子柏风嗤笑一声：“别搞笑了。”
顾刚张口结舌。
眼前这个少年，他有时候谦谦若君子，有时候却又狂傲得难以言喻。
日蚀真仙和天榜高手都不被他放在眼里了吗？
不过有一点顾刚非常清楚。
总有一天，皇帝会为了自己把子柏风发配到北地冰封之国而后悔万分。
反而子柏风，却是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甚至还很高兴。
其实一开始子柏风也很不爽的。
本少爷为了你们出生入死，你们就这样报答我的？
封侯？说得好听，就是把我发配边疆了吧！
北地冰封之国，听这个名字，子柏风就只能想到北极圈内部的那种景色，这片区域甚至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人迹罕至，只有几处小小的城市，人口怕是还不如蒙城多呢。
但是当子柏风知道了北地冰封之国的面积是载天州的八倍之后，一切怨言就都消失了。
更不要说，在北地冰封之国之外，就是浩瀚无际的冰洋，理论上来说那里也是子柏风的领地。
而且这是封地！
虽然天朝上国的普通封地是不能传给子嗣的，而且也指挥不动官府，就像是武运侯，封地就是蒙城。
但是皇帝又说了，北地冰封之国的官员尽皆俸禄加倍，由天朝上国的财政支持，而且又免除所有的税费，这其中的意思很简单，子柏风不但是封地侯，还是行政长官，货真价实的土皇帝。
奶奶的，值了！
至于那些盘踞在各地的妖怪异兽，穿行在冰雪之中的蛮族，多达百分之九十九从未有人深入探明过的未知地带，对子柏风来说，都只是加分项，而非减分项。
妖怪？妖怪怕什么？本少爷是妖怪祖宗！
蛮族？蛮族怕什么？本少爷最喜欢挑战！
对本少爷来说，面积才是最重要的啊。
寒冷不代表贫瘠，该有的东西一样不会少。
若说这件事里，子柏风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那就是北文侯这个名字不够霸气，子柏风不喜欢。
像颛而国，给了自己一个镇国侯的封号，那才叫霸气。
不过，真正来到了北国冰封之地之后，子柏风才发现，这果然尼玛是流放啊，这世界上怎么有这么荒凉苦寒的地方？
好在顾刚安慰他说，他们所行的路线乃是荒无人迹之地，翻过了这片连绵的山脉，沿海地区还是有些人烟的。
当然，大多都是桀骜不驯的蛮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