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家里的东西之后,王茂如便和浦继一起到前街隆贝勒府拜访老贝勒爷,老贝勒自然很是高兴见到他。现在老人已经剪了辫子,王茂如倒是好奇他怎么剪了辫子,老贝勒说:“现在我已经加入咨议局,是保皇党的议员。”
“保皇党?”王茂如心里突然跳出来一个词,复辟!摇了摇头,这遗老遗少还真是贼心不死,不过他们倒也不是什么坏人,亡了国还不允许人家怀念怀念?
老贝勒招待不错,吃喝了一会儿,王茂如便和老贝勒聊起这一年北京城里的事儿,老贝勒自然是知无不言,岁数大了就爱跟人聊天。几个人聊了一会儿,王茂如问起自己的前程。老贝勒听过哈哈一笑道:“预先取之,必先予之,贤侄为何不投资一下?”
王茂如问:“世伯此话当如何?”
老贝勒道:“去年我给你出的主意,投靠袁克定,如今他返回国内,四处鼓吹袁世凯称帝。”
浦继在一旁气道:“乱臣贼子,乱臣贼子!我大清才没几天?袁老贼欺人太甚!”
老贝勒道:“老三,别乱讲话,据我所知,老袁本身是不同意的。”
王茂如道:“世伯,您是让我现在投靠?他老子招揽我,我没同意,我过去投靠他儿子?这是不是……”
老贝勒笑道:“这二者嘛,自然不一样。老袁手下人才济济,虽然秀盛你才华横溢,倒也在他面前毫无用武之地,他能给你一个闲职自然说明他如今已经不在乎人才了。反倒是袁克定,此人嘛……”他笑了起来,小眼睛眯成一条缝,道:“这袁克定哪有他老子的智慧,如今洋洋得意,你用些招数,这人定然会给你极大帮助。”
抛出去老贝勒前清贝勒的身份,其实和他聊起来,也就是一个北京老大爷。这年头没公园,否则也就是拎着鸟笼子到公园打太极拳的一老头。王茂如倒是心里感激他,毕竟自己来北京之后,就是隆贝勒府收留了自己。后院的宅子虽说是用一块手表换来的,但这事儿少不得是老贝勒吩咐帮助。王茂如是个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人,因此对老贝勒也是很尊敬。离开贝勒府,王茂如问:“世伯什么意思?他支持袁世凯还是反对袁世凯?”
浦继道:“自然是反对袁世凯,只是力有不逮。”
王茂如点头笑道:“我猜想过些时日,大总统的人就来找我了,咱们倒不用去求他们,他们过来求咱们才好。你这心里是对袁大公子气不顺啊。”
浦继道:“我看他不顺眼,这瘸子现在嚣张得得不了,一门心思想让袁世凯当皇帝,自己当太子,皇帝还在龙庭,怎么这帮人就想着改朝换代?”
王茂如心说早不就改朝换代了吗,你还抱有留恋干什么,不过没说出来,嘴上笑道:“此人心智不成熟,倒是能为你我所利用。”
次日一早,王茂如便前往国务院的外交部,先前去拜访顾维钧,却不凑巧顾维钧去了上海,与英国人的补充谈判西藏问题。王茂如买了一些礼物送到顾维钧府上,夫人唐宝玥见是他的礼物,便笑说:“妹妹昨日刚刚打电话来问起你,说你来北京之后都没有给她电话,是不是忘了她了?”
“哈哈,太忙,太忙。”王茂如送给顾维钧的居然是两只纯种的德国高级黑背军犬的小狗崽,他听说唐宝玥喜欢小动物便花高价买来,唐宝玥果然很是欢喜。她慈祥地摸着小狗的脑袋,很是宠溺一番,说:“秀盛先生这次回京,有何打算?”
“准备从政,只是眼下不知从何开始。”王茂如实话实说道。
“不如……”唐宝玥想说不如让顾维钧帮忙,却不好开口干涉自己丈夫的事业。
王茂如自然是知道她的心思,哈哈一笑道:“顾夫人勿须操心了,秀盛已经有了一番打算,只是现在还不甚明了,要再等待一番。”说了一会儿话,王茂如便告辞了,也托她给唐绍仪总理和唐宝琪带一声问候。
回到公司之后,浦继忽然跑来说他们在河北新开的一家面粉工厂遭到土匪袭击,王茂如勃然大怒,带着手下护厂队去面粉厂。到了平谷县的面粉厂,厂长是崔舟的表弟马慧仁,见他头上绑着绷带,而几个工人也带着伤。马慧仁说还有工人被打伤掳走了八个,厂子里存下的三百袋面粉也被抢之一空。
王茂如问是谁做的,马慧仁说自己真不知道,浦继便找到当地地保问询。地保说这货土匪是小东庄的盖天久做的。那盖天久手下八大金刚三百人马,占据元宝山一带,本来不轻易南下劫掠,这次不知怎地跑到北京了。当天,盖天久便托人带来口信,说交一千大洋,赎回八个工人,否则只能给他们收尸。
王茂如问浦继是否报警,浦继苦笑道:“报警?官军若是去剿匪,开拔费,弹药费,岂是一千大洋能够花得了的,咱们再说也为此事得罪盖天久了。”王茂如恨恨地道:“也怪我,若是有一队民团,盖天久也不会来。”浦继道:“大哥何不跟官府申请组一队民团?”王茂如一拍脑袋,道:“对啊,这事儿我怎么忘记了。”浦继道:“正好还能跟袁克定拉上关系。”
王茂如安排锁住带着一千五百大洋前去元宝山,将八个工人赎了回来,并用五百大洋买下三年平安。盖天久见这商人服软,便说出南下劫掠原因,原来是蒙古搞分裂的喇嘛和蒙匪南下将盖天久他们打炮,盖天久手下八大金刚死了三个,这盖天久才不得不避让南下劫掠补充物资。
得知这个消息,王茂如又打听到盖天久其人虽然被称为悍匪,却并不嗜杀,此人是民国三种匪中的积匪。这土匪大概分三种,一种积匪,时代为匪,占山为王,父子相传,虽然为匪,却对旗下百姓迫害不重,有的还颇有侠名;一种野匪,多为村子里流氓地痞,半夜三更欺负外乡人或者外地商人,抢些钱财,平日老实重地,祸害也不重;第三种是流匪,这种土匪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从不在一地做过多停留,杀人灭口,祸害最重。这盖天久就是一个积匪,却被人抢了底盘,损失了弟兄和钱财,才迫不得已南下。
八个工人被放回来之后,看到他们虽然受伤,却没有遭罪受苦,而工厂也没有工人死亡,知道这盖天久的作风便心下有拉拢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