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妄大笑中,蚀海大圣重回虹桥,向前边走。
妖仙群中,一个长相俊俏但面色冷漠的青年淡淡说道,没太多废话,只冷冷扔下一句:“你家相柳大圣饶你活命。”迈步跟在了蚀海身后。
“茅茅本为尸家仙,不过咱在‘智慧天’入伙了,身边都是妖精,不妨也弄个妖家圣位玩玩...小子,你记住,今日饶你不死之人,尸家仙子浪浪大圣!”
“你还看哈啊,再看真弄死你昂!我这人打天打地就是不打残废,被蚀海老爷踹残废了你就走运吧!你家平安大圣饶你不死!”
“平安儿不杀之人,我这做姑母的也懒得动,四海大圣饶你活命。”
“今日当迎回我家主母,黑风煞只有欢喜之心,不存杀人之意...黑风大圣不杀你。”
最后的是一条小黑蛇,冲着苏景凶凶狠狠地叫了一声,没人知道它什么意思,喊过之后甩着尾巴追前面的人去了。
被人打翻在地,被人数落得不能还嘴,被人奚落一番饶而不杀,苏景何曾受过这等侮辱,气得眼睛都红了。
由一位玲珑仙子引领着,一伙凶恶妖仙扬长而去,都没谁再多看苏景一眼,但彼此间的密语传音都在牵挂在苏景身上
“蚀海前辈,我家主公未曾受伤吧?”黑风煞最是忠心不过,最先开口。很快识海中传来蚀海笑声:“放心,你看他衣服上连个脚印子都没留下,能受伤才怪!”
“老黑你担心啥啊,”裘平安的妖识也是东北腔的。加入‘聊天’:“苏景不光是你家主公,也是咱蚀海爷爷的主公,有大圣玦管着了,他敢伤苏景?”
二愣子从来哪壶不开提哪壶,大都督说话一向不讲究。蚀海堂堂古时大圣,与天真、剑主、盲眼僧等人同辈相论,却被一个后生收了,此事一向为蚀海的心头疤,被裘平安三言两语又揭开了一次,洪蛇大圣的笑容顿时僵硬。杀气腾腾瞪了裘平安一眼。
“你看哈啊。看我我也不跟你打,反正打不过你。”二愣子也是二混子,一向厚脸皮,裘平安嬉皮笑脸地相对。
裘婆婆终归是老成持重的,对蚀海大圣笑道:“平安儿孟浪,从来说话都没个中听的时候。前辈莫与他计较。就是没想到啊,到处找他找不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了。总算是看见活人了,安心了,安心了!”
“九头猫,你别走那么快,”自从飞仙。浪浪大圣从来不会对相柳大圣直呼其名,张口必定乱起绰号,‘九头猫’‘九头鱼’‘九头鹅’‘九头咸菜’什么都有,看她心情了,反正就是不喊‘九头蛇’。不知为何,浪浪大圣把眼睛蒙起来了,用一根写满金色咒撰的黑布条蒙起双目,布条在脑后扎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正面看颇显神秘,背面看却又多出了些小女孩的趣味。她继续问道:“为何不跟苏景相认?我们不是来替他抢媳妇的么?”
浪浪仙子能打。但对阴谋诡计事情不甚精通,倒不是智慧不够,是她从来都懒得去想。
“掩人耳目、乱中求胜,双管齐下、出其不意。”
相柳的回答言简意赅,大概是说今天征亲是个乱局。摆在明面上的朋友、不如装成敌人的朋友坑人更狠。
浪浪大圣笑了起来:“哎呀,没看出来,从人间时的蠢笨怪兽变做天外妖仙后,学问倒是长进了不少,会四个字四个字的说话了,以后要叫你九头书生!”
相柳扬眉,居然觉得‘九头书生’这个绰号还挺好听,成天被九头猫九头鱼的喊习惯了,获个‘书生’称呼就心满意足。心情好了,话也就多了些,相柳大圣又说道:“蚀海大圣送他一身‘重伤’算是帮他个忙,之后能不能把那一架虹桥上的仙人抓进他的破烂军,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九头书生,那你觉得他成不?”浪浪大圣再问。
小相柳一哂,这笑容冷冰冰地却很好看:“爱成不成,与我何干。他要没本事进场去抢回自己媳妇,我替他把不听带回去又有何妨!”
“九头书生,要是你媳妇被抓了,你也会想苏景这样拉起一支破烂军来救么?”
“我没媳妇。”
“现在没有,以后没准就有了呢?九头书生...你别走这么快啊,你还没回”
所有妖仙的识海中都响起的声音,十六老爷来和大家聊天了。
“忽啊忽啊忽啊忽啊。”乍见苏景,十六老爷心中欢喜,谈性甚浓满口忽啊,没人知道它喊得啥。
智慧天的妖仙们走后不久,苏景站了起来,身形摇晃几下总算站稳,没再摔倒下去。继而长提息,面上痛苦神情渐渐散去,再抬手抹去下颌血迹,苏景看上去和来得时候也没了太多差别。
嘲笑者众。
玲珑法坛两位仙子,彩虹桥上描金诸仙个个微笑、目露嘲讽:苏景强做镇定又糊弄得了谁,谁不知他身带重伤已到崩溃边缘。现在还要死撑,撑得住么?
苏景身后的破烂军却是另一副神情了,惶恐。禁制在身,性命就在苏景一念之间,此刻他挨了打怕是心情糟糕,可别迁怒无辜
没理会身后的破烂军,苏景缓缓上前、走向嘉禾仙子,再开口时平静依旧可骄傲不再:“烦请仙子引路吧。”
嘉禾眨眨眼睛,笑了起来:“引路?你还要去征亲?那你扣押群仙之罪又该怎么说?”说到此笑容突兀敛去,嘉禾声音切金断玉:“妖孽,你扣押的皆为征亲仙家,乱我玲珑法坛招亲盛事即为悖逆天条,万死之罪!”
打从开始时候,玲珑坛嘉禾就看不上这个苏景,可即便看不上,她也不会孟浪到直接出手对付苏景,这小子能把这么多下位小仙都扣住,必有几分本领。果不其然,挨了蚀海那么重的一脚都没死,嘉禾自忖若同样一脚蹬在自己身上,身体怕是都会爆碎掉。
嘉禾本来的打算是,把情形彻底问明后再通传法坛、请来同门擒拿再擒拿此人,中规中矩之策,无功亦无过。可是现在的情形变了,苏景已经深受重伤,只消抬抬手就能拿下他,能生擒此人,立刻从无过变成了立功,蒸莲娘娘赏罚分明,这‘无过’、‘有功’之间差别甚大。
谁能看不出嘉禾的拿人打算,重伤后的苏景狂浪不再,向后退了几步,皱眉道:“我身后众人,个个受我禁制,我若身死他们谁都不能活命。”
嘉禾再次笑了起来,没说话,可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我玲珑坛会把这些闲杂人等的性命当回事么?
这时候描金三太子的声音也从虹桥上传来:“苏景,你已触犯天条,难逃责罚。以蒸莲娘娘嫉恶如仇的性情,这次你怕是有去无回了,又何必还要再拉上那些仙家与你陪葬。你若肯放人,我会为你向娘娘求请,说不定还能饶你性命。”
破烂军中众多小仙无一例外,全都面露感激望向三太子,后者微微一笑,干脆望向众人、直接道:“诸位放心,既然遇到此事,我总要保得大家一个平安的。”
“还有设禁之法,”太子声落,大相接口:“此术邪佞,长存仙天必成祸患,你须得交出邪术咒诀,来日描金台寻得破法之咒,当传散仙天诸法坛,让此邪法再无作祟余地。”
精修仙家对浅薄之辈设下一禁、掌其生死,不算太难的事情,可是施咒起来总得花上几个时辰的功夫,苏景能在短短几天里设禁两千多人,足见他的法术神奇。这个‘快捷’咒法大有用处,描金天台是一定要拿到手的。
描金诸仙中两大首领先后开口,不外邀买人心再加谋夺妙法。之前盘算里的邀好蒸莲娘娘是行不通了,苏景已遭重创,人家嘉禾仙子动动手指就能生擒此人。跟着大相谢青衣又对嘉禾仙子补充道:“这个罪人是仙子拿下的,描金门下不敢越俎代庖,只求救下诸多无辜仙家、破去此子邪法。”
一句话给了嘉禾仙子定心丸,人一定是会是她抓的,功劳也一定会是她的。嘉禾一笑:“全凭大相做主。”
大相笑而摇头:“老夫唯我家三太子马首是瞻。”说着,他向三太子使了个眼色。降服苏景、逼他为群仙解禁这等收服人望扬威四方的事情,自然要少主亲力亲为才好。
如果苏景未受伤,大相一定不会让三太子直接上的,即便起了冲突也会是随行护卫先打过去。但现在苏景重伤啊!再派遣手下上前,非但不能扬名还会被人笑话。
不过大相慎重,自己迈步跟在了三太子身后,此外还有一位极精斗战的描金仙侍随行护驾,三人一起走向苏景。
跟来的那个仙侍是个女子,样貌普通,稍稍有些肥胖,唯独一样:她的嘴巴生得奇美,唇形丰润嫣红如火。
苏景强自镇静着,奈何,他眼中的慌乱瞒不过仙家锐利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