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  第九四八章 千魔聚顶,飞仙去兮

类别: 仙侠 | 古典仙侠 | 升邪 | 豆子惹的祸   作者:豆子惹的祸  书名:升邪  更新时间:2014-05-26
 
天魔宗那些个自裁留尸身给后辈的前辈们都失算了,下了幽冥都被高大人和他的前任打碎神魂不得超生了

我记得当初沈河要把岐鸣子传承刻下来的时候豆子还好好贬低了一下岐鸣子,说他剑术不如八祖九祖,说离山上面的祖师飞仙用的时间比岐鸣子短得多,现在呢?岐鸣子又成了苏景平生所见剑上有拍子的三个半人之一,这是打自己脸吗?

岐鸣子。

古时修家,开创小小一座岐鸣剑庐,门中一共只有十七人。因与天魔宗发生争执,一怒之下率领十六门徒强攻空来山,强攻空来山。

那时的天魔宗是为人间修行第一大宗,僧、道、儒、巫各宗在昭彰魔焰下都黯然失色;岐鸣子却是籍籍无名之辈。可就是这籍籍无名之辈,一战六十年。

整整六十年,自山脚一步一步杀向空来山巅,岐鸣剑庐十六弟子尽数战死,无数天魔大修丧命,最终岐鸣子杀到天魔大殿门前时候天劫道,飞仙去。

仙人已去,留给人间传奇一战。

苏景曾得戚东来相赠岐鸣子传承,后离山定议,于离山脚下修建岐鸣剑碑一座,前辈仙长剑法公诸于世,人人皆可学。若仔细计较的话,苏景也算是岐鸣子在人间的布道晚辈。

今日中土,自剑碑前习剑者中,而所有修习剑碑记载剑法者,全都自认岐鸣剑庐门徒,现在或还无人有太高成就,但假以时日、必有人能悟透岐鸣剑真谛,大放异彩!

苏景是爱剑之人,自然仔细钻研过岐鸣子传下的剑法,未做真正修习,但借鉴、领悟总是有的......是以此刻,老道动剑一瞬,他就认出此人的剑法。

再联想之前戚东来所说‘此人剑上,三千天魔弟子血海深仇’,苏景又哪还能不知晓老道的真正身份。

飞仙去兮,仗剑归来,再战空来山!

上一次岐鸣子血战空来山后,天魔宗内大修十者丧其九,元气大伤实力一落千丈。又再勉强支持了千年终告倾灭,人世间好一阵子再不问‘天魔’二字。

魔焰熄了,魔殿荒了,天魔宗覆灭,但天魔宗的传承未断。残存的修魔之人遁出修者视线、做休养生息再图发展。

灭宗之后,蚩秀之前,前后有过三代魔君,均为师徒传承。第一位魔君,也是戚东来、蚩秀的‘太师公’曾亲历岐鸣之战...引以为恨,毕生恨事!

天魔宗行事。一意孤行不留余地,但他们也有自己的讲究,一是与‘不死不休’正正对照的:一死介休。再大仇怨,人死灯灭;另则是:技不如人、死了活该,技不如人、死也痛快。

岐鸣子未死,但他飞仙了。离开这个世界,此间仇怨仅限此间,岐鸣飞仙,魔宗惨败,不过这段仇怨已经了断,事情结束了。

来日若有魔宗弟子飞升去,于宇宙中遭遇岐鸣子。也不会再追究此事,输了就是输了。你成仙我败亡,这就是那场人间较量的结果了...人间较量,不带走,俱往矣。

坦然认输,也是天魔本色。

提起岐鸣子,魔宗门徒无不皱眉,但无人会说‘待我飞升天魔后,必斩岐鸣子’这等话,不止不说。甚至连想都没想过,已经有了结果的事情,再去翻旧账不是天魔作风。

唯独戚东来、蚩秀的太师公放不下。

不是‘太师公’心境还不如普通天魔弟子,只因此事另有内情:那时岐鸣子攻山,魔家弟子迎战。很快魔宗高手就发觉这一战...可能会打很久,但最后输的不会是岐鸣子。

要想在岐鸣子剑下保住天魔宗,只有一个办法:千魔聚顶。

魔宗前辈,修行路尽,到得阳寿终了时仍无望成魔,会提前了断,不去闯那根本不可能闯过的天治杀劫。自我了断,天魔秘法的毕生修行,让这些尸身有可能保住一部分生前修为。

人死了,但尸体中的魔元真修仍有保留,十具前辈尸首中,能有两三具保持部分修为;尸身能留住多少修元无定数,大都一两成的样子,也有个别几具尸身,竟能留住七成修元。

能保住修为的尸身,栩栩如生不腐不蠹;不能保存魔修的尸身则与常人无异,不久后化归尘土,消逝去。

天魔前辈不渡天治提前自裁,也根本不是为了保留全尸,修行人望长生,修不成今生再投胎,谁会在乎死后尸身如何,此举只为给后辈弟子留一笔‘财富’。因为天魔宗内,有‘千魔聚顶’之法。

与灌顶强提修为颇有相似之处,不过是行秘法,从一千具前辈尸身中抽夺法力。法门是有的,但在岐鸣子攻山前从未有魔家弟子修习过。一是即便天魔行事无所顾忌,也不愿打扰那些遗骸的‘清静’;另则,灌顶、提修这类法门,能强大一时没错,但也会摧毁身魄本元,以后再想精进千难万难,此举无异自毁仙途。

没人试过的法门,能不能成功不得而知,却是保住天魔宗、抵抗岐鸣子最后的办法了。当时的空来山魔君传令,自己两个弟子不入战,即刻进入顶峰天魔大殿,做‘千魔聚顶’之修。

修行需要时间,上至魔君,下到普通魔徒,就给这两位师兄弟争取时间,争取到整整六十年。

兄弟两人,做师兄的未能闯过秘法险关,夺力半途魔元沸腾暴体而亡;师弟夺力勉强顺利,六十年、千魔聚顶,从未体会过的强大力量!力量提升,灵觉暴涨,动心识扫过空来山...四处遗骸、血腥岩峦,所有同门都在死撑,用性命去拖延,只求给魔殿中进行的秘法再拖出一点时间!

可是‘师弟’暂时无法离开天魔殿。魔功初成,但千道魔元游走于身,躁动难抑,全靠天魔殿内法持相护,他现在才能活,一旦走出魔殿,立刻就会暴体而亡。

天魔宗每有重大法度都会于天魔殿内行法,不是没道理的。这座大殿既是魔宗弟子的图腾所在,也有真正天魔的气意行转,可助法、护身。

既然无法离开魔殿,师弟就收敛心神、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等岐鸣子入殿,他不是要捣毁魔殿么?等他来!

等到了。岐鸣子终于来到大殿门外;

再也等不到了,谁能想到就在他入门前一刻,天劫降临,中土人间又成就了一位逍遥真仙。

做梦也料不到事情竟是这样结果!

无数人寄望于我。

无数人为我阻挡来敌。

无数人死而无憾只求最后我能斩杀妖道。

师兄待我甚厚,两兄弟一起长大。一起承担最后的希望,他败亡、死时来不及说出半字遗言,只有最后向我望来一眼,从那时起就时时刻刻再不会散去的目光永远注视于我......仇敌却在决战前一瞬飞仙去!

所有坚持所有死亡意义何在。没了意义,就只剩下:恨。

师弟一口鲜血化雾,喷出人栽倒。

再醒来时。天魔大殿不再,满目血腥不再,荒凉戈壁中上小小的帐篷中,只有一位老迈师伯在身边,他的手搭在‘师弟’的腕上,似是在为他疏导凌乱元气。可师伯已经死了。

师弟醒来前一刻,师伯已然命火燃尽,撒手西去。帐中有象征着天魔宗传承的空来铁匣,帐中有一方玉简说明前因后果...一睡千年,魔宗不再,剩下来的只有一个得千魔聚顶、又被同门用尽心思照料着、助其理顺元气的绝世魔头!

‘师弟’便是前身魔君的师公,戚东来、蚩秀两人的太师公了。

一人游走天下。寻找零落同门,收拢最后势力遁于世外,收徒、传教...空来山上魔焰熄灭,但人间里仍保留了魔家火中,一点一点发展壮大。

太师公修成千魔聚顶,可是登仙路断,没机会证道,没机会再去寻找岐鸣子,他只是个无匹强大的凡人,心怀大恨。安安静静行走人间,播散魔家火种。

太师公故去时,留遗愿于亲传弟子:修炼成魔,寻岐鸣子!

岐鸣子与天魔宗的战事已经了结,再向他寻仇不符真魔本意。怀此心对魔修有害,是以这个仇与魔宗无关、与其他所有天魔弟子都无关,只是‘太师公’一脉的‘私仇’。由此事情变得可笑了

师公接位也接下了岐鸣子的画像,接下了这一段私仇。

师公未能成魔,陨落,师父接位接画像。

成魔之前,没人知道自己能成魔,前任魔君也一样不晓得。对刻意培养的两名爱徒,前任魔君不做任何保留,是以戚东来、蚩秀自小便知岐鸣子其人,永为仇敌!

岐鸣子,无名辈,死前无人知其非凡,死后亦无画像流传,除了魔君一脉代代相传的这一张。是以别人不识得老道,戚东来和蚩秀却在相见第一刻就认出了他。

蚩秀、戚东来都没想到,已经飞仙去的仇人竟又重返人间,再战天魔。事情必有连串因果,内中情形复杂,可再有因果、再有曲折仇人也还是仇人,仇人永远是仇人。

打不打得过?没关系的,蚩秀已经在玉玦中说明一切,交代给了弟子。

死何足惜,我有传人!

小师娘说过,成大器者都要有自己的‘拍子’,斗战、修行、做人都是如此,剑法也不例外。

如今苏景的本领攀临人间绝顶,剑术一道也多有领悟,但剑上的‘拍子’,他还谈不到。修行二十甲子有余,遇到高人无数,但真正将剑术纳入自己气意的,以前苏景只见过‘三个半’。

一为陆老祖,长剑划天河,天河生寒月,人入天河去,剑自明月来!其势煌煌,他的剑上拍,当得一个‘宏’字;

二为小师娘,三剑卷碎无边血海,一念剑出四百里,剑出鞘无血不归,必杀命,她的剑上拍,当得一个‘戾’字;

三为叛徒叶非,这不是高看他,或许叶非比不得陆老祖、小师娘,但他的剑自有气意,以剑驭剑,以血、身、命养剑,他的剑当得一个‘活’字,一是剑被他养活了,二是再好的剑也是为他而活,为自己活得痛快,绝顶好剑说弃就弃,这一重上苏景自忖不如他。

最后‘半个’,只因苏景从未真正见过其人:师尊陆角八。光明顶传人,无缘拜会恩师,可他得过师父传下的剑符,闯荡南荒能够活着回来,全靠师尊剑符,事隔千年可第一次发动剑符的情形犹在眼前——炸碎个太阳给敌人看,给敌人个好看!剑上之‘烈’,问天下谁出其右。

三个半,再无其他人了。不是说没人比他们更强,老天魔秦吹、墨巨灵天理、十一哥瞑目王等等,强则强矣,但剑上无韵直到今时此刻,苏景观战、岐鸣舞剑,苏景再见剑上拍:

穿梭天地间,见过怒海暴潮,见过大漠雄风,落身山峦中,忽觉感动:天青蓝白云朵朵,山苍翠白鸟穿林...好生静谧好生安逸,可天、云、山、林全都不是重点,重点只在身边轻轻流淌山溪。

就是山溪了。如此浅薄却如此从容,藏在山中全不醒目,有它没它都无所谓,可它管那山多高,管那天多远,只管自己流淌,仿佛这世上最最重要的事情仅在于‘流淌’二字,仿佛这世上没有一样东西能够阻挡它的流淌。

流淌、从容、平顺、不醒目甚至连杀气都不存,可就在这场‘流淌’中,他的剑如溪水,融化了恶蛟、洗去了云雷,就连那一道道天地裂璺也在‘溪水’中被轻轻抚平。

无以复加的从容,涓涓之剑,岐鸣子之剑。

连串猛攻全无效果,‘血世界’中的天鹏突然在九霄云中翻了个跟头,旋即巨鹰不见,就此化作浩荡魔焰,黑色烈火就此铺满乾坤!天地间,一寸一烈焰,一寸一杀机!

恶斗酣,蚩秀攻势汹汹。

苏景却叹了口气,问戚东来:“让你师弟撤去‘身化乾坤’之术吧,我愿试剑岐鸣子。”

岐鸣与天魔的恩怨,与苏景全无关系,本来没他插手的余地,可这件事来得太蹊跷,魔君可以不管事情经过直接向岐鸣子寻仇,苏景却不能不过问,最最简单的:他怎么回来的,为何他能回来、离山三祖却被斩杀半途。他是否也如驭人仙、忠义魔那般记忆混乱。同为归仙,他与墨十五之间有没有渊源

再就是,苏景终归不忍看着蚩秀惨死。

“你也看出来了?”戚东来的表情很怪...或者说表情本身不奇怪,怪的是这样的神情,怎会出现在以惹人憎恶为荣的虬须汉脸上:空明。

甚至都不能算是‘神情’,由内之外、从气入意再自意还真的空明,仔细看,骚人的样子没什么变化,却就那么没来由的,让人想到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

然后,这个无垢琉璃般的大汉,浑不成体统的蹲下来,裤袋未解,但妥妥当当的屙屎姿势。蹲下后,戚东来继续道:“以你的心思,当不难猜出蚩秀为何要化乾坤、收敌人入身吧,这是他擅长的打法...也是绝不会被外人插手的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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