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和小相柳对望了一眼。
参宿老祖和一众手下对望一眼。
见了海葵小妖的邪门手段,没有人能不惊讶。
忽然间,一声声凄厉嘶吼响起,搅动的海底浊浪翻腾!镇守碑林的大鳌见碑林被乌风迅速毁掉,气到心肺欲炸、怒到目眦尽裂,但身中剧毒再没有拼杀之力,心中的万钧怒火,也只能化作不甘长嗥。
可即便只是吼叫,也会耗尽它们最后的力气,引动剧毒发作,当即便有七八头大鳌丧命、尸体向上浮升而去
碑林前的海葵妖孽、邪魔修家被大鳌齐啸震得心中一跳,随即参宿老怪破口怒骂,海葵女妖则咯咯一笑:“冥顽不灵、不识时务,活该你们都得死。”说话同时,伸手去拍小海葵的肩膀,想要示意他担心、专心‘夺字’就好。
可海葵女妖无论如何不曾料到的,她没能拍到自己的儿郎:就坐在她身边、腿旁的小妖,此刻变换了位置向后倒飞出去,胸口破开一只大洞,被一头白骨金乌穿胸而过。
瞬灭一剑。
直到骨金乌洞穿小妖之后,因这一剑而起的金乌猎猎啼鸣、阳火金灿光芒才绽放于女妖的耳中、眼内!
小海妖的修行差得远,远没到伏图那等与‘墨灵尸气机相连、抽丝调力’的程度,胸口被打碎立刻死于非命,夺字的乌风怪法就此消弭。
同个瞬间,一头巨大怪鱼凭空显身,紫鳞赤脊、银目金须!天下修家、海中妖孽,没有不识得此鱼的,不知哪个邪修脱口惊呼:鲲!
何止鲲,还有一只九颈六头、深海展身三百丈的相柳
苏景北冥,小相柳真身,齐齐扑向参宿老怪身后一众邪魔修家!
参宿老祖真元陡转三道污风如链护佑身周、一双金环高悬头顶蓄势但还不等他出手狙击那一巨鲲一九头蛇,只觉一道阴森气氛席卷过来,眼前景色陡变:莲池、牢狱、十七个身披重枷的怪人正围拢着他,森森怪笑,不远处的石桥上,一个青年男子正望着他。
青年男子身后,一个头顶尖尖的和尚探头探脑,神情鬼祟
参宿晓得自己被敌人扣入了古怪宝物,再一见青年男子的装束,参宿目光猛地一缩,沉声喝问:“离山门下?你是何人?”
“待会再聊。”苏景微笑应道,阳火生金风起,十七罪人去镣拔剑,九九剑羽翻飞飘零,还有整座黑狱天旋地转剑气喷薄,全力出手!
参宿自己入狱,他肩膀上的玄鸩算得神鸟,反应比着所有邪魔修家都要更快,当天剑狱扣下的瞬瞬,玄鸩洞察危机、双翅猛震向前猛一纵、避开了剑狱缉拿。
可是鸟儿才刚稳住身形、正想环顾战场相助同伴,忽然一阵忽忽怪响传来,尺余长、点着两片白鳞假装眼睛的乌黑小蛇,兴高采烈地向它扑来。
苏景遁入黑狱对付邪修首脑,把十六留在外面给相柳帮忙,十六老爷现在看上这头鸟了
都是凶横猛兽、都是剧毒恶畜,玄鸩与阴褫实力不相上下。可是莫忘记现在是在大海深处,十六是水性兽,鸟儿虽强、在海底斗蛇又岂能占到便宜!
若在天上纠缠,十六输的妥妥当当,在海下厮打,玄鸩必吃大亏。
相柳、苏景指挥的北冥,与邪魔修家的混战也是如此,追随参宿身边的十余人绝非弱者,另外他们修得合击阵法一座,陆上相拼或能一战,但是在海中斗法莫说胜算,便是生机都不存!
或许是海中鏖战之故,相柳一改往日分光化影的杀法,六头摇摆昂昂嘶吼,神念牵引,无尽海水听他调遣,或是能击碎雄峰的怒潮、或是能搅碎金钢的疯漩,更有灵水化像诛杀一切的千刀万箭邪魔修家又如何抵挡得来,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响起,尸身散碎、崩出的鲜血刹那就被大海洗净。
另一边,玄鸩不是尺身阴褫的对手,鸟儿不敢恋战,一个劲地想要逃遁、只求飞出大海重返天空,斗了半晌终于被它寻到个空子,趁着十六得意忘形,玄鸩发动身形甩开小蛇的纠缠,拼劲全力向上冲去。
就在此刻,突兀一道金光划过,玄鸩惨叫一声,身体翻滚着又摔落海底,几根漂亮翎毛在海水中飘飘荡荡:骨金乌发动一袭,之后又静静悬浮于十丈之外,空洞眼窝死气沉沉地盯住玄鸩。
骨金乌不止是剑。
剑刹天乌,炼剑化灵!虽然灵智算不得大成,但明明白白,它是活的。并非苏景心意指使,骨金乌自己要打这头玄鸩
十六喜滋滋,身形如电又去和玄鸩大打出手,没一会功夫不远处观战的骨金乌又寻得破绽,金光再闪、又给玄鸩一击猛击!
混战凶猛、海底动荡不休,邪魔一脉落尽下风已至绝境,海葵女妖却始终未动,她不敢动!
在她面前,静悬着一柄剑,湛清碧绿之剑。
遁入剑狱前,苏景留在外面三柄剑,骨金乌、北冥、刀螂。
‘刀螂’斜指女妖。
奎大家不是普通妖孽,也曾和不少厉害敌人厮杀拼斗,却从未像今时此刻这样心胆具寒!甚至连她自己都有些不明白那柄绿色长剑不俗,但也仅仅是不俗吧,为何自己会怕成这个样子,会觉得剑中有什么淬厉、可怕的东西死死盯住自己,那道寒意从骨皮一直刺穿到心底!
当年伏图第一次对上屠晚,都被砍了个‘七零八落’,何况修持远逊的海葵妖怪,更何况屠晚得阳火与三这三那诀淬炼,剑魂威力远胜当初!
对峙越久,奎大家的心神就越散乱,甚至连玄元运转都有些阻滞。女妖忍不下去了,再这般僵持一阵,怕是连动手免了。猛一声怪啸,女妖动法,浓浓黑暗顷刻笼罩四方,碧绿长剑悄无声息、一闪而没冲入黑暗中
大修搏杀,不一定都是旷日持久,性命相斗全力以赴,有时用不了太长功夫。
一炷香过后,急急旋转的天乌剑狱突兀不动,“留活口!”苏景跃回到海底,疾声对着小相柳大喊。
晚了。
相柳这边的厮杀,结束得比苏景还要更早些,那些邪魔修家个个被它碎尸万段。凶蛇变回冷漠青年,看了苏景一眼:“怎么还受伤了?”
“换成你也得伤,参宿凶猛得紧。”苏景悻悻应道,肩膀上脸皮带肉被抓掉一大块,血流如注,染红了他半边身子。
皮肉伤苏景不放在心上,真正让他不爽快的是参宿之强超出想像,恶战时苏景不能不全力以赴,直接将对方斩杀了、没能留下活口问供。
苏景运指如风,封脉止血,给伤口敷上灵药,很快便不打紧了,目光一转又笑了:“怎么回事?”
海底的另一处战团也分出胜负:白骨金乌一足死死踏住玄鸩,毒鸟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骨金乌却不依不饶,头颅低垂、森冷看着脚下俘虏,片刻、尖喙狠狠一啄;又凝视片刻,见玄鸩仍做挣扎,又再一啄,如此不休。
现在骨金乌想要夺了玄鸩的性命易如反掌,但它的猛击凶狠则已,却不致命。
小阴褫在一旁看着,偶尔忽忽喊上两声,不知道是在给谁加油。
对苏景之问,小相柳冷眼以对:“你的骨头乌鸦,你问我?”
这个时候,不远处那一团浓稠黑暗中突兀传来女妖的尖声惨叫,淬厉剑光与血光泼溅四方,黑色玄法告破,西海碑林前最后一处战团分解,胜负已分:
‘大半个’女妖摔落在地,只剩身躯了,双腿、双手皆被利剑斩断。
女妖负痛惨嚎,四肢散落各处,好像蛇子似的扭曲、蹦跳;青色长剑高悬,屠晚长长纵声鸣啸、满带痛快之意!
苏景闪身来到女妖面前:“说说吧,怎么回事。”
“哪里来的妖孽坏本宫好事”女妖声音满满怨毒,哪有屈服之意:“杀伤本宫,便是亵渎神佛,必遭天谴!”
她的举止、辞令,比起南荒伏图都差得太远了,不过骨子里那份‘我乃天神传承’的味道却一模一样。
苏景不理会,又追问一遍:“说不说?”
女妖喘息着,声音嘶哑:“犯下死罪犹自不知伤我则已,你们以为还能杀我么?”说到这里,她又忽做尖声大笑:“狂妄妖孽,自不量力,你们以为真能杀了我么?我乃不死之身!”
深海底、碑林前,凝神留意的话,便能听到悉悉索索的怪响自女妖的伤口中传来,筋肉重生、白骨续长的声音,她的重伤正在缓缓愈合,很慢。
“你杀不死?”苏景本不打算再问了,结果没忍住。
“便将我斩碎万端、炼火焚烧,本宫照样浴火重生!”女妖桀桀笑着:“你若有心一试,大可动手,斩杀我千年万年,到最后再看看是我先损丧,还是你的阳寿先告终了!大不了一万年苦楚,小小考验算得什么?”
屠晚一声轻鸣,似是在和苏景打招呼,苏景点点头:“早去早回。”
又一声剑鸣回应,屠晚附于绿色长剑,向着北方去了。苏景真就不再搭理女妖,转身向着那群大鳌走去。
苏景在南荒的事情,小相柳全都知晓,自然明白屠晚做什么去,问道:“远不远?不会再像上次那样、毁尸不成再把自己也搭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