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州城毁了,杨逸直接就用洪家寨作为临时指挥部;那万余从贼的百姓一逃散,他立即下令传令兵快速返回石岭关传令焦重和孟庆,让他们率领所部尽快赶来忻州,同时传令太原府,立即向忻州调运粮草衣被,不得有误。
晨光终于降临大地,洪家寨前堆积了大量的物资,都是刘二虎带人从百姓手上抢来的,有半数已经装上大车,村头还拴着数千头驴马,是叛军准备用来转运这些物资的。
杨逸顾不得休息,让人把车上的粮草卸下来盖好,这些将是忻州接下来这几天的救命粮,马虎不得。
那些驴马也一并着人看管起来,到时后方粮草若是不能及时运到,也只有杀驴宰马了。
谢东升他们两路人马赶到时,见杨逸正带人在卸粮食,心中颇为惊诧,杨逸身边只有四百人,现在一个未损,竟然就把一场声势浩大的叛乱给平定了,让人感觉就象做梦一般。
其实杨逸自己也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从太原出发时他还在挖空心思想着怎么调兵遣将,四面合围,困死蒙奇甲一伙叛贼呢。
若不是青云老道教的清风心法让他心中漫生暴戾之气的话,他大概不会亲自提刀攻城,石岭关就不会那么快被攻破;哪怕只要入夜,蒙奇甲就可以从容撤退,有蒙奇甲在,近两马叛军就有了主心骨,就绝不会这么轻易被击破,更不可能有后来扮成叛军直取刘二虎这出戏,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杨逸的预测。
或许真象火云邪神说的那样,天下武功,无所不破,唯快不破,快,更快,只要快到一定程度,纸片也能将竹筷斩断;战争也是一样的道理,杨逸心底的暴戾让他一刻也等不得,于是亲自提刀上阵,于是士气如虹,于是打得蒙奇甲措手不及,这正暗合了一个快字。
“大人,你歇息一下吧,接下来不知还有多少事情需要大人思虑安排,这些就交给我们来做吧。”谢东升跳下战马来,抢过杨逸手上的一包粮食。
杨逸拍拍手说道:“东升啊,你也停下吧,我有话要说。”
“是,大人。”
杨逸一叹说道:“你们不来,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这儿扛米袋,你们来了就好了,告诉兄弟们,我知道大家驱驰了一夜,都很疲惫,但是咱们还不能休息,大伙再提提精神,加把劲,等事情了结了,我一定忘不了大家的功劳。”
谢东升连忙答道:“大人不必担心,兄弟们心里有数,有什么事,大人只管吩咐下来就是。”
杨逸点点头说道:“嗯,你听着,让兄弟们远的十人一组,近的五人一组,立即出发,各走一方,务必找到所有的灾民,让他们尽快赶来洪家寨,告诉他们,这里有粮吃,有衣穿,有地方住;我杨逸将坐镇洪家寨,从各地调派来足够的粮草物资,只要他们来了,就不会再挨饿受冻;注意,让兄弟们不能光去喊话,这场地震一定有许多失去父母的孩子,失去儿女的老人,让兄弟们组织起附近的百姓,把这些老弱一起带来,那怕是背,也莫要落下一个人;还是那句话,咱们是军人,军人就是用来保护百姓的。去了莫要耍横,有些人没找到亲人的尸体,肯定是不愿前来的,让兄弟耐着性子好生劝说,百姓痛失亲人心里已经够苦的了,咱们要学着将他们当亲人对待才行。”
杨逸之所以苦口婆心说这么多,是明知时下的军人大多是文盲,素质都不高,实实在在就是些粗鄙汉子,平时蛮横惯了,稍不如意就会动粗的。
谢东升听得有些感动,一直以来杨逸给他的印象也都很强硬,除了对清娘,从未见过他有这么柔和的一面。
他一抱拳答道:“请大人放心,我立即让兄弟们去办。”
就这么一句,谢东升也不再多说,转身按杨逸说的去吩咐手下士兵,很快,五六百人马或是十人一组,或是五人一组,纷纷四散而出,奔赴忻州各地,轰隆的马蹄很快消失在晨光中。
剩下的三四百人,则随杨逸一起,就近去砍伐竹木,收集干草,用来搭建窝棚,或者拿着锄头在附近的山坡挖窑洞,供灾民暂时栖身。
时间过去半个时辰,就开始不断有百姓赶到洪家寨,男的女的,老的幼的,一个个都是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就象一群叫花子一样,在寒风中瑟缩着;杨逸相信,有很大一部分就是昨夜刚刚从这里逃散的人,从他们畏缩的眼神就能判断出来;他没有问罪的意思,虽然其中一定有不少人是主动加入叛乱,一同抢掠过的,但总是天灾之下为了生存才犯下的过错,都既往不咎吧。
杨逸把所有青壮都挑出来,加入搭建窝棚挖窑洞的工作中去,那些老弱则让他们去捡干柴,在寨前烧起火堆,既用于熬粥,也是为了让大家烤些火取暖。
随着四面八方不断有百姓涌来,杨逸那三四百人用来维护秩序都不够,搭建窝棚的工作只能分派给那些青壮去做。
到黄昏时,聚到洪家寨的百姓已经超过两万人,乱糟糟一片,杨逸甚至连秩序都难维持,只能让几百手下紧紧看守着那些粮草、驴马、粥锅,两万饥寒交迫的百姓,谁看了那些粮食都目露异光,真乱起来的话,杀不能杀,杨逸三四百人根本不够看。
就在杨逸焦头烂额的时候,焦重和孟庆的两将人马在入夜时分,终于从石岭关赶到洪家寨,更让他欣慰的是,二更时分河东第一将张世永的五千人马也赶到了。
杨逸身边一下就有了一万多人马,一颗心终于安定了下来,他和张世永在米脂城见过一面,虽然谈不上太深的交情,但总算是旧识,也没有什么好客气的,一道道命令流水般发出去:
首先让张世永带他的五千人赶去定襄,收拢灾民,就近安置,然后是太原、代州等处的军资粮草火速调来忻州定襄,各个受灾较轻的州县尽快抽调官吏、郎中、药品支援忻州定襄;同时派出焦守的一将人马,连夜出发,加入搜索幸存百姓的行动中去。
第二天早,杨逸下令两千人正式进入被夷为平地的忻州城,大规模翻查,看看有没有被压在倒塌房屋下的幸存者,时间过去好几天了,虽然有幸存者的希望很渺茫,但总得尽尽人事。
杨逸也进去了,整夜城找不到一栋完好的房子,倒塌的房子下找出大量的尸体,半天时间就达到了三千多具,简直是惨不忍睹,幸好天气寒冷,否则尸体压这么多天只怕很容易引发瘟疫。
杨逸让百姓自行去认领自己亲人的尸体,然后尽快掩埋,没人认领的,便一起埋葬到城西一处小山下。
到黄昏时分,汇聚到洪家寨的百姓已经超过四万人,而且还源源不断的有人赶来,洪家寨成了他们生存的唯一希望。
宁化的第十将、孟县的第十七将人马在黄昏时也相继赶到洪家寨;忻州城里翻出大量的立柱、横梁、顺檩等木料,全被用来搭建窝棚安置赶来的百姓,这让洪家寨四周的窝棚、帐蓬就象雨后春笋一样,成片成片地长了出来。
第三天开始,原来朝廷囤积在太原、代州军资粮草源源不断的运到,一件件衣被发下去,一锅锅粘稠的米粥熬出来,民心终于真正安稳了下来。
与粮草物资同来的,还有覃子桂这些官员,更让杨逸欣慰的是杨介、丽娘他们的到来,百姓中受伤的、染病的难以计数,现在最需要的无疑就是医护人员了;杨逸一个人就是七手八脚,也不够用,现在有杨介他们到来,杨逸终于可以大松一口气了。
帐蓬里,杨逸端着一碗粥蹲在一张矮桌前,桌上还摆着一盘萝卜干,真难得,自打到忻州以来,他第一次可以这么奢侈,终于有菜吃了。
杨逸吃得津津有味,覃子桂站一旁看着,不禁叹了一句:“任之兄,若是被嫂子和清娘她们知道你现在的样子,不知要伤心成什么样子。”
“你错了,子桂你不了解她们,她们不会伤心,只会欣慰、自豪,当然,也肯定会有些心疼,但绝对谈不上伤心。至于清娘嘛,很可能还会问我谁是这天下最好的国公。”
覃子桂暗暗翻了翻白眼,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自吹自擂一下。
“任之兄,现在该着手灾后重建事宜了,天气越来越冷,百姓长期住在窝棚里,总不是办法,任之兄打算怎么做?”
杨逸停下筷子说道:“子桂啊,你就不能让我安稳的把这碗粥喝完吗?我两天没合眼,三天没吃饱了,你知道吗你?”
“少来,你吃你的,边吃边说,我就不信任之兄没想过这些事情,你直接说出来就是了,若是没问题,我也好立即着手去办。”
“好吧,败给你了。忻州连城墙都崩塌完了,要把原趾清理出来,不但劳民伤财,也费时费力,还不如另起一座新城来得省事,我看了一下,城北十里处,位置就很不错,依山傍水,你让工部的人规划好,城墙以后再慢慢建也不迟,先把房子建起来安置百姓,竹木结构或者土坯房都可以,关键要快,并且预留一些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