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心媛真的是蛮横无理吗?
非也。
看场中形势风云变幻,钱灵犀瞧出来了,那丫头不仅不傻,反而还很聪明。怎么说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温心媛就算再骄横任性,难道连最起码的理智也丧失了?
自然是不会的。
她肯定是看出来了,如果以寻常方式来探讨自己的婚姻大事,必定是无功而返,于是才这么铤而走险,以蛮横无理的姿态来将事件往自己希望的方向推动。
看,眼下她不就成功的逼得她爹在邓瑾面前表明了态度?如果邓瑾也站在方氏那一边,那不用多话,温时卿肯定会为了自己去皇上跟前重新争取。
到时温心媛再去宫里几位平素喜爱她的老太妃、嫔妃面前哭诉一番,未必就没有扭转乾坤的机会。就算皇上的圣旨不能收回,但小小的更改一下又有何妨?
她都能从与邓恒议亲改成邓悯了,那为什么不能从她众多的姐妹之间选一个嫁给邓悯?
所以眼下,听着温时卿面对邓瑾放下的这句话,温心媛暗自松了口气,知道自己的这番闹腾总算起到了效果。
眼下只要邓瑾对她的蛮横无法容忍,那她的婚事就能得到重新商议的机会。而那时,只要自己以命相逼,谁说她又不可能挤掉钱灵犀,重新嫁给邓恒?
别的温心媛不知道,但有一点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钱灵犀绝对讨不了薛老太君的欢心。那老太太可不是个善茬,既贪财,门第观念又重,她娘家门下可有不少见不得人的产业是温家帮忙掩护打点,温心媛心里清楚,只要拉到这位老太太的支持,自己就不至于没有胜算。
只是邓瑾到底会如何表态?温心媛吃得定薛老太君,却吃不定她这个儿子。邓瑾这人。看似平和温润,却内藏锋芒。当年在吴江府,她跟钱灵犀相争,闹到了邓瑾的书房,被他毫不手软的送出家门之事,温心媛还一直记忆犹新。
而在她和邓恒议亲时,也是邓瑾从中作梗,才弄出她和邓恒八字不合的事情。其实这种事只要有心联姻。作场法事化解就是,何必一定要耿耿于怀?温心媛不是傻子,她知道这是邓瑾在表明他的态度,所以眼下她也很紧张,生怕邓瑾这个一家之主会说出让自己无法招架的话来。
钱灵犀也很好奇,不知道狡猾如厮的公公究竟会出个怎样的主意。
但旁边一直呈老僧入定状态的邓恒突然把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来了,似乎还带着点别样的情绪。钱灵犀很奇怪,这时候他不看他爹,看自己做甚么?
众望所归之下,邓瑾似是无比艰难的开了口。“大少奶奶,眼下温家郡主说你抢了她的夫君。这到底是你们年轻人的事。你去和她好好把话说开,省得闹出些误会让长辈跟着为难。”
噗!钱灵犀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下了,有这么没下限的吗?谁都不愿搭理的烫手山芋就这么扔给她了?难道这是让她拿把刀跟温心媛pk去?
再看邓恒一眼,钱灵犀突然就读懂了他眼里的情绪。那不是别的,那是红果果的同情之光啊!
看来这小子是早料到他爹会有此一举,可他怎么就不想个法子护着自己?她是他的媳妇啊,有让媳妇在前面冲锋陷阵。自己躲在后面乘凉的吗?
钱灵犀森森的磨着后槽牙,邓瑾是她的公公,他的吩咐自己不能不听。邓恒是她的相公。她若把事再往他身上推,未免显得自己无能。况且看那小子的架式,就算自己推上去,他十有也会再推回来。
与其扯来扯去,浪费时间,何不成全了温心媛的一番心意?反正程雪岚估计已经在路上了,一个妾室是纳,再多一个又何妨?
钱灵犀可瞧得分明,出了此等大事,怎么不见薛老太君露面?那老太太八成是躲在后面运筹帷幄,只等时机成熟,再出来捞现成的便宜。既然如此,那她何不痛痛快快做个贤妻,送诸位一份大礼?
邓瑾就见那位大少奶奶端着一副甜死人不偿命的笑容,起身乖巧的行了一礼,柔柔的开口了,“既然公公吩咐,那媳妇也不敢不听,就在此说两句了。”
她望着温心媛,掩嘴一笑,却丝毫看不出半分或鄙视或轻薄之意,只道,“郡主对相公的这番心意,说实话,连我听来都很感动呢!其实若非形势所迫,相公又怎会娶我?这皆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本来我也曾经在陛下面前提及,想请他老人家取消我和相公的婚事,只是皇上仁厚,顾惜着我小女子的名声,所以才格外宽厚的让邓家认了我这个媳妇。而我何尝不知,自己身份卑微,如何配得上国公府的大少爷?真个要说起来,还是郡主和相公才最为般配,想来当日若相公娶的是郡主,太上皇也未必会这么生气的削了他的世子之位了。”
钱灵犀说出这番话,可大大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看她说到此处,还配合的重重叹了口气,看着邓恒的目光无比惋惜,似是看着一朵不小心插错地方的鲜花。连邓恒的小心肝也不由扑通扑通跳了起来,这个媳妇,不会这么快就把自己拱手让人了吧?
钱灵犀还当真就是这个意思,望着温心媛笑得越发温婉,“若是郡主不嫌弃相公曾与我拜过天地的名声,还愿意嫁他,这份情意真可谓是感天动地。我愿意求去!”
一屋子人听得目瞪口呆,她……她这是太老实还是太无能了?
只有邓瑾不动声色,可邓恒到底没有他爹那么好的定力,生怕钱灵犀真个下一步就鼓动温心媛去把事情闹大,忍不住插进话来,“夫人此言差矣,你我新婚燕尔,你又未曾做错什么事情,让为夫如何忍心弃你而去?”
这就对了嘛!钱灵犀鄙夷的暗地翻个白眼。想把本姑娘扔出去孤军作战,美不死你!
用一种异常感动的目光回望过来,甚至暗掐一把手心,生生的挤出两滴眼泪,犹如织女望牛郎般情深无限,“相公,我知道你心地仁厚,可我是真的配不上你!郡主这样高贵美丽的千金小姐才是你的良配,她对你的深情厚意是我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你我会结为夫妻只是造化弄人而已。若是因此弄得你与她生生别离,让我这辈子心中怎能安乐?”
邓恒清亮的眼神于极深处细微的抖了两抖,才渭然长叹道,“既是造化弄人,那也是天意如此,夫人不必多说,你我既然已然结发,为夫必不负你!”
他转向温心媛,眼神看起来真诚无比,“郡主,谢谢你的垂青,可是恒已然娶妻,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你又何苦逼我们夫妻离散,劳燕分飞呢?”
温心媛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倒是掩饰了那五个仍未消褪的巴掌印。
钱灵犀暗自瞥她一眼,然后,牙一咬,心一横,奋不顾身的投进邓恒的怀抱,戚戚哀哀,似是感动无比,“相公——”
“夫人——”邓恒顺理成章的当众就把软玉温香抱满怀,就差抱头痛哭了。反正是自己名正言顺的老婆,谁能说什么?
温心媛一张脸已经烧得如火烧云一般了,她怎么也想不到,钱灵犀居然会如此卑鄙,用这样没下限的方式来让自己难堪!
看看人家多大度?口口声声愿意让位,把自己捧得高高的,转头却不顾廉耻的当众扎进邓恒怀里,弄得自己象是那根打鸳鸯的无情棒,拆散人家小夫妻的老法海似的。
温时卿酸得牙都倒了一片,半晌说不出话来。好容易回过神来,只觉得又羞又窘,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进去!再度看向女儿的目光已经不是恨铁不成钢,而是恨凤甘作鸡了。
这天下的男人是死绝了怎么着?你至于这么死巴着这个男人不放么?真要拆了人家小夫妻,你就是再嫁也是个填房,这名声好听吗?况且人家压根儿不想娶你,你还想怎么着?可这些话在他舌头打着转,却是苦于无法说出来。
而就在此时,有人终于忍无可忍的出声了,“爹,孩儿自问并无行差踏错之处,若是郡主执意不肯下嫁,那孩儿跟母亲的意思一样,不敢高攀。今日本是放小定的日子,但眼下甚若是事情有变,可否容孩儿回去,等爹与温伯父商议有了结果再说?”
邓悯已经到极限了!
孰可忍孰不可忍,他才是今天的主角好不好?却得看着未婚妻公然去跟嫂子抢兄长,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钱灵犀从邓恒怀里悄悄抬起眼来,哟,这小子还不算太没气性,终于知道发飙了?可很快,却只觉得腰上一紧,有人把她搂得更紧些,低头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低语,“现在,你高兴了?”
不要脸!钱灵犀耳朵顿时变得红通通的。因为她很清晰的感受到有两片柔软湿润的东西故意在她耳朵上磨蹭着,这是大庭广众之下好不好?他有没有点下限的?
那人显然不知下限为何物,还趁人不备,故意惩罚性的拍了她可爱的尊臀一记,“去,助二弟一臂之力。”
然后,他就这么无情的,把企图反击的钱灵犀推出去了。
这一下,很不幸的,钱灵犀又成了众矢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