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临关,是大楚进出南明的第一雄关,过去就到了南明地界,钱文仲当年曾任职过的西康府。从那里折道北上,再往京城只需要数十日的路程,极为便利。若是不去京城,直接返回九原,那直上陇西府是最近的路程,大概也就是两个月的工夫,就能顺利回家了。
钱灵犀早命丑丑跟家里人报了平安,但现在唯一麻烦的是,她要怎样才能过得了这个东临关?
孔离真的来了。
邓恒先一步去打探回的消息很不乐观,孔离不是最近才到的,他到了已经有十来天了,据邓恒估计他可能没抓到赵庚生,但又判断出赵庚生那支人马身上并没有带着火器,所以放弃了那一路,转而来拦截他们。
“……但也有一种可能是他们兵分两路,一路继续在北燕围堵,另一路就杀过来了。”邓恒不紧不慢的把情况一一跟钱灵犀分析到位,不过听这些又有啥用?
钱灵犀眼下是泥菩萨过江,暂时管不了赵庚生那小子究竟给人追到哪犄角旮旯去了,她更加关心,“我们要怎么过关?”
昨晚梦中刚和林氏相会过,老妈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提着钱灵犀的耳朵就是一通训,“……虽然邓公子是个好人,也相信他不会做什么,可你们老这么孤男寡女的在路上算什么回事?回来之后你还要不要嫁人了?”
明明有一大堆人,怎么就是孤男寡女了?钱灵犀辩解,可林氏不听,“就算有那么些人,但主子就一个。你又是个闺女,也算是和他平起平坐的,人家难道不传你和他的闲话,却传你跟他家下人的?”
钱灵犀想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现在唯一只庆幸的是还没告诉她。自己曾经跟人同过房,还冒充过他媳妇啥啥的,否则林氏真是要抓狂了。
如果说就钱灵犀一人,丑丑自然有办法带她瞒天过海,但是她又不可能脱离大部队独自跑路,所以就得顺带替邓恒也操着点心了。
邓恒很纠结。“孔将军实在是个聪明人,他不查人,只查货。我在城门关亲眼看到,就是乡民挑一担柴来,他也要全部拆开。逐一检查。若是有中空夹心之物,查得更是仔细,我们那么些火铳。再用之前的法子,是带不出去的。”
钱灵犀听得也没辙了,她倒是愿意伪装孕妇再带一回火药,但她的肚子再大,也藏不住一只胳膊长短粗细的火铳啊。之前用的几种方法已经全被孔离杜绝了,那还有什么法子可以把这些要命的东西带出去?
她想想,出了个主意,“那我们能不能把火铳拆了。伪装一下,分头运送?”
邓恒跟看怪物似的看她一眼,“你知不知道要制作一件火铳得有多少名工匠参与?这样的国之重器怎么可能交由一人完成?”
行了。接下来的话不必说了,钱灵犀明白了。嘁!不就是不会拆吗?至于说得她跟弱智似的?
“可眼下,我们不走。老赖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吧?”
他们又不是本地客商,在这个离东临关不远的小镇上已经住了有两天了,再住下去,岂不惹人生疑?
“这点你倒无需担心。”邓恒的目光中隐含着一丝别有用心的笑意,“你若是有空,也帮着想想办法就行。”
钱灵犀看着他那笑意,心里颇有些毛毛的感觉,还没等细问,就听吉祥过来回禀,“少爷,人带到了。”
嗯,邓恒应了一声,悠然转身,顺着他的视线,钱灵犀赫然看到一个红装翠袖的美人儿,袅袅婷婷立于门外。风姿绰约,眉目含情,见着邓恒通身上下的富贵打扮,钱灵犀真的毫不夸张的瞧见,对面的那双秋波里顿时飞出无数把带绳索的勾子来,嗖嗖嗖的冲他飞去。然后再瞥一旁朴素低调的钱灵犀,那样的不屑是简直都恨不得在头上刻字留念了。
白一眼钱灵犀,再转过头去盈盈一拜,莺声燕语里好似掺着醉人的蜜一般,“贱妾如烟,见过公子。”
嗯,邓恒又应了一声,然后看向钱灵犀。
钱灵犀怔了怔,忽地明白过来,气得差点拍案而起。原来这就是他流连不去的原因?这倒真是个好借口。泡妞都可以当做正经事,温柔乡当然更能是英雄冢,那她还有什么说的,走人呗!省得在那儿碍了别人的眼。
可等她气鼓鼓的刚一出来,门就在身后叭地一下关了。
这还真是急不可耐啊!钱灵犀忿忿然的回到楼下自己的房间,就听楼上弹琴唱曲,是不亦乐乎。
伤风败俗,不知廉耻!任钱灵犀再气,翻再多的白眼,可楼上丝竹之声却没停过。
闵公公乐呵呵端来晚餐,“姑娘莫恼,公子这也是没办法,所以才行的权宜之计。来,咱们吃饭吧。”
嘁!钱灵犀心中翻个老大白眼,权宜之计那么多,为什么非上美人计?楼上的就是个色胚!
因他们“父女”只是邓大少爷的穷亲戚,是以住也住得低了一等,吃也吃得没那么丰盛。每天不过是四菜一汤,但邓恒从不克扣她的伙食,所上的菜虽非最好,却是荦素搭配,很合钱灵犀的心意。所以见着饭来了,钱灵犀虽然生气,但还是有胃口的。
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生气。钱灵犀忿忿的戳一条自己喜欢的鱼,送到嘴边一口咬下,却顿时疼得她呲牙裂嘴。
这鱼并不算什么太好的品种,不过筷子长短,两指粗细,但肉质细嫩,很是鲜美,只是毛刺特别多,要说炸酥了吃是最好不过,可钱灵犀偏偏喜欢用热油小火慢慢煎透,于焦香中带一抹柔韧的口感,但吃起来就得格外小心了。
瞧她这一时不查,让鱼刺戳伤了牙龈,闵公公忙给她端来清水。钱灵犀把口中血水漱尽,心中郁闷,把帐又记到楼上的那一位头上。
闵公公瞧着皱纹里满是笑意,只是不语。
一顿饭毕,楼上的小曲终于低了,却又响起摆酒猜拳行令的声音,夹杂着女子的娇笑声,于入夜时分听来,分外刺耳。钱灵犀在屋里呆不住,要出去蹓跶蹓跶。闵公公叫了两名侍卫,陪她出去消食。
小镇不大,小半个时辰也转完了。幸亏闵公公说话得趣,逗得钱灵犀回来时,满肚子气都消了。且喜楼上也终于消停下来,想来人已走了。钱灵犀高高兴兴的洗漱歇息,她虽和闵公公名为父女,但毕竟男女有别,闵公公服侍完她歇息,就自回隔壁房间了。
钱灵犀正想闭上眼睛,睡个好觉,忽听楼上传来些异样的动静。就好象是木地板用久了,有些松动,踩起来的那种吱呀吱呀声。
钱灵犀起初没觉得什么,可是冷不丁的,听到一声娇笑,顿时全身的寒毛都倒竖了起来。那女人还没走!搞不好还在上面做某些苟且之事。
这样的认知把钱灵犀瞬间雷得外焦里嫩,接下来那女人似是又含糊不清的说了些什么,可钱灵犀没听清也没心思去听了。只恨不得拿被子把自己裹成个粽子,还是密不透风的那种!
太不要脸了!这还当着自己的面,邓恒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就算有分楼上楼下,但他能弄出这种动静来吗?
“你在生气?要不要我帮忙教训下那个人?”因为她的愤怒太过强烈,连丑丑也感知到了,从空间里自告奋勇的爬了出来。
可钱灵犀更生气了,“谁叫你出来的?快回去,小心看了长针眼!”
“不怕,我不会长针眼的。”
“那也不许看!总之不要你管。”
好吧,丑丑撤了。可钱灵犀满心满肺这把无名之火如何消散,生生把自己闷出一身的汗来。
时已入夏,眼下大楚又不是九原,天气炎热,自然不比北方凉爽,钱灵犀闷在被子里一时尚好,可时间一长,如何受得了?
满头大汗是哗哗往下趟,最终没奈何把被子扯开一条缝,幸好楼上已经消停了下来。她这才松了口气,然后迅速躲进空间,死活不出去了。
丑丑想趁机溜出去看看,楼上到底是个什么动静,可才动这念头就被钱灵犀死死摁住,“不许去!”
那好吧,丑丑只得留下,对着饲主那张苦大仇深的脸,陪她生闷气了。
楼上的情形,其实远比钱灵犀想得纯洁多了。
甚至纯洁得连那位名叫如烟的红姑娘都不敢相信,半是疑惑半是引诱的又凑到邓恒身边,柔声问道,“大爷,您花那么那么多的银子把如烟叫来,难道就不想做些什么吗?”
邓恒似笑非笑挑眉看着她,“什么都不做就能白拿银子,难道不好?”
灯光摇曳,更衬得他丰神俊秀,眉目如画。就连阅遍千人的如烟也不禁呆了一瞬,低低叹道,“好是好,但若是能服侍大爷一晚,纵是不收钱,如烟也是心甘情愿的。”
邓恒微笑,“你是个聪明人,知道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看他态度和蔼,如烟有些好奇,追问了一句,“那我能冒昧的问一句,大爷为什么要这么做?”
邓恒笑而不答,只给她两个字,“你猜。”
如烟想想,“若是寻常客人,我定是要猜到不好的地方上去,但大爷却一定不是这样的人。是了!”她忽地拍手笑道,“若是不想跟人亲近,又偏要亲近,那十有,是为了让某人生气,难道公子是为了让楼下的姑娘吃醋?”
邓恒笑意更深,却是什么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