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关键的时候,怎么能把自己排除在外?
钱灵犀快抓狂了,可她又不能不甘心的退出来。不过幸好,她还有丑丑。当下十万火急把那个趁着大好春光又出去游荡的小家伙召唤回来,钱灵犀给他下了死命令,“无论你想什么办法,总之我要看到那边的场景!”
同步直播,应该不难吧?确实不难,不过还有更好的。
丑丑让她赶紧上床躺下,取出运用得越发纯熟的小葫芦,嗖地一下就抓了她的神识,到了现场观摩。
不过是转了个身的工夫,等软软回过头来时,就震惊的发现,自家姑娘已经酣然入梦了。这……这究竟是多么强悍的神经才能达到如此境界啊,软软除了敬佩,就只剩下敬佩了。
庭审现场的局面,并不象钱灵犀想象中的火爆,甚至还有些异样的冷清。
房东来闷头不吭声,只听房婶支支吾吾开了口,“唔……要说这事,也不算什么。庚生这孩子也是我们看到大的,他从小就和灵犀那么好,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很正常的。”
此言一出,别说是钱灵犀和钱家诸人,包括跪地不起的赵庚生都诧异不已。
就见林氏忽地脸涨得通红,咬牙切齿的望着吴氏道,“他婶儿,莫非你是觉得我们灵犀和他有什么首尾不成?”
“不不不!”吴氏慌忙连连摆手,“我不知道旁人,还能不知道你们家吗?教出来的孩子都是读书识字的,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若是当真如此的话,你们也不会想把灵犀嫁给我们家,而不是他了。”
她下意识的抚了抚鬓角,眼神闪烁的看一眼钱文仲等人,勉强笑了笑,“我只是。只是觉得庚生这孩子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他孤苦伶仃一个人,也怪可怜的,难得跟你们家有缘,打小就给你们收养,彼此性情也是知道的……”
她在敷衍。
完全不需要丑丑动用法术窥测她的内心,钱灵犀就知道她在敷衍。心头渐渐生起一团阴影,房家书信久候不至。可一来,却是房东来夫妇亲自上门。他们从小莲村来此,一路千山万水,如果只是出于对自己的重视,那恐怕有些说不通。那到底是出了怎样的大事,要让他们不惜这么远的赶赴而来?
“房夫人。”忽地,钱文仲面沉似水,把吴氏的话打断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们今儿来。究竟是所为何事?”
这一句话,问到点子上了。
吴氏低下头去。数度欲言又止。
瞧她这婆婆妈妈的样子,钱文佑坐不住了,“房大哥,你来说。咱们都是粗人,也别藏着掖着了。你说直说吧,你们今日来,到底是不是给我丫头提亲的?”
这……房东来不敢回答。只拿眼瞅着吴氏。
钱文佑怒了,把桌子重重一拍,“挺大个老爷们。怎么连说句话也这么难?若是你们家给亮哥儿拣上高枝,我们钱家也不希罕。咱家闺女又不是烂鼻歪眼,难道还怕没人要么?”
“不是这话!”房东来也是个老实人,给逼得一张脸涨成了茄子色。不住的催促吴氏,“你倒是快说呀,别扯那些虚的了,就把实话告诉人家得了。”
吴氏咬了咬牙,终于决定开口了。望着钱家人,满脸羞愧,“此事真的不怪亮哥儿,他什么都不知道。连我们来了九原,也瞒着他在。”
钱灵犀心里一沉,已经预感到自己的婚事要泡汤了。
“这话说起来可真是长,请你们耐心的听一听。”吴氏口打咳声,跟他们说起事情始末,“今年过年的时候,我记得是大年初二那一天,按理说都应该回娘家的,可一早上,还天寒地冻的,那边房家就来人了。把我们夫妇请到府上,却不想是出了件大事。”
回忆起那天的情形,吴氏也是唉声叹气,连连摇头,“亮哥儿有个族兄弟,叫做岱哥儿的,从前跟他一块儿去荣阳,一块儿赶考。那孩子虽没中举,但也算是不错。若论家世,可比我们家亮哥儿强多了。他的年纪也比亮哥儿大了两岁,家里自然是先给他订了亲事。”
“是房岱?”钱文佑夫妇面面相觑,他们在荣阳时都见过那年轻人,他很好开玩笑,但行事还不至于出了大格。
“可不就是他?”吴氏说到这里哽了哽,端起杯茶润润喉咙才艰难的说了下去,“那孩子落榜后,家里想让他三年之后再考,就把他留在了京城。不过亲事倒是先说定了,也是一位什么大人家的千金,姓卢。可不知怎地,这岱哥儿在京城,却把……把一个姑娘的肚子给弄大了。”
终于把最艰难的地方说完,吴氏也松了口气,接下来的话就好讲了,“那姑娘虽是小门小户,可也是个好人家的姑娘。知道出了这事,当然要逼着岱哥儿负责。要说男子汉讨几个老婆也没什么,那样的姑娘接回来,做个妾室也就罢了。可谁曾想,有人竟把此事告诉了卢家。卢家当然不干,这也难怪人家生气,在未婚妻过门前就闹出这等事来,这让哪家闺女愿意嫁过去?”
钱灵犀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只等吴氏把话说完。
“要是那姑娘肯打了这一胎,等正牌娘子进门再进门也就好了,可那家姑娘偏偏不肯,要死要活的非要把孩子生下来。卢家又坚决不同意,那岱哥儿的爹娘就没了法子,想要退婚算了。可卢家却更不同意了,说他们家的姑娘又没做错事,要是这样被人退了亲,将来可怎么办?况且卢家小姐的年纪也不小了,原本说好了今年年底前就要完婚的,这一耽误,让卢家小姐再上哪儿嫁人去?”
吴氏望着林氏,充满哀求的道,“你我都是有过女儿的,自然能明白卢家的不易,是不?”
林氏到底没有石氏能沉得住气,顿时就火了,“所以,你们就决定让亮哥儿娶那卢家小姐,悔了我们家的婚事?说得也是,既是那样大人家的女儿,自然比我们家强得多。难怪你们大老远的要跑这一趟,原来竟是如此!”
吴氏给她骂得颜面无光,眼里立即噙上了泪水,“他婶儿,咱摸着良心说句心里话,若是可以选,就是天王老子的女儿搁我面前,我还是愿意选你家灵犀。为的是什么?就因为我们两家交好,彼此知根知底不说,我这个做娘的,也知道自己儿子是真心喜欢灵犀的。你们不知道,这些年亮哥儿在外头每回给家里来信,提得最多的就是灵犀。说她这样怎么好,那样怎么好。这回你们答应让他来提亲,那孩子更是欢喜得不得了,给他叔叔写的信里反反复复的催,简直连一刻都等不得。”
她抬手拭了眼泪,哽咽着道,“你们要是不信,我连信都带来了,你们可以看看,我有没有撒谎。眼下事情闹成这样,我们都不知该怎么跟亮哥儿开口。也不知卢家是怎么把他的事打听得一清二楚,也不肯退亲,宁肯下嫁,就偏偏选中了他。此事说来,我们夫妻起初也不同意,说跟你们家早有婚约在先,不能这么没信用。当年你们灵犀让亮哥儿顶替她上学时,我是亲口答应过你们的,你们灵犀一日不嫁,我们亮哥儿就不会娶妻。眼下亮哥儿有了出息,说到底,都是你们灵犀的功德,这恩情,我们家是要记一辈子的。”
钱家人都沉默了,连钱灵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竟不知道,一向沉静寡言的房亮竟会对自己如此上心。
吴氏又抹一把眼泪,苦笑着把话说完,“……虽明知道亮哥儿的心意,可房家全族的老人都来求我们,岱哥儿的爹娘更是几乎要跪下了,你让我们怎么办?那卢家的说,若是连这也不愿意,那他们家拼着丢人现眼,也要去衙门里告岱哥儿一个行为不检。那孩子是读书人,要是落下这样的名声,这一辈子就毁了呀!这真不是我们要拣高枝飞去,实在是岱哥儿家里也对我们有恩,若没有他们,也不会有我们亮哥儿的今天。你们说,这恩情我们能不报么?”
想起钱灵犀给她的惊艳,吴氏又垂下泪来,“你们家灵犀真是个好姑娘,今儿我一看到她,就知道她是个有福气的,便不是我们亮哥儿,日后也必有好孩子愿意娶她,好好待她一辈子。这是我们亮哥儿没福啊!也全怪我们做爹娘的没用,什么也帮不上他,所以才让他处处欠了人情。这下子,连自己中意的姑娘都不能娶,回头这孩子还不知得怎么怨恨我们呢。”
把话说尽,吴氏再也忍不住的捂着脸哀哀痛哭。连房东来也抱着头,用双掌死死按着眼窝,显示出内心的难受。
钱家人没话可话了。
两边都是恩情,让房亮怎么选?如果选了钱灵犀,那就等于毁了一个族兄,得罪全族。而选了卢家小姐,却并不影响钱灵犀嫁人,只是房亮自己,恐怕就要抱憾终生。
说实话,如果这事反过来落在自己头上,钱灵犀也不知道应该怎么选。
这不是一个能任性的时代,在家族与个人利益的冲突,要如何才能两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