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洛邓二位贵公子吃饱喝足,心满意足的走了,钱扬威才喜孜孜的告诉妹子以及堂婶等人,“太上皇要来九原了!”
什么?连石氏在内,一家人目瞪口呆。太上皇不在皇宫好生呆着,到这边关来干嘛?
“似乎说是春狩,兼视察边关情形。邓公子不方便直说,便私下把此事告诉了我,让我跟你们说一声,不过他们这会子应该上衙门跟那些当官的说去了,回头堂伯就能知道。”
钱扬威有些不好意思的瞟了小妹一眼,有话想讲不敢讲的样子,钱灵犀见状忙让下人们都出去,独留下石氏母女,“有什么话,哥哥但讲无妨。”
钱扬威这便说了,“来的路上,邓公子知道了我的来意,让我们别着急。他说炼糖是好事,九原路途不便,若是贩糖过来实在成本高昂,既然咱家能够就地取材,那也算是造福当地百姓的一件好事。他会设法成全,给一个光明正大的出身。”
钱敏君顿时惊喜了,“他真的有办法?”
钱灵犀扯了扯嘴角,不知是不是该笑。邓恒当然有办法,邓家财势通天,又有什么做不到的?只是他既然肯出手,那也必有所图吧?
自家人面前不用虚伪,钱灵犀坦然说出自己的看法,得到石氏这么一句评价,“就算如此,那也是我们最好的选择了。只要他家肯让我们入股,哪怕只给我们三成,我们也该心满意足了。”
钱敏君难掩失望之色,“那会不会太少了?”
就连钱扬威听着也觉偏低,犹豫着道,“邓公子……看起来不象是那么爱占便宜的人吧?”
石氏苦笑,“傻孩子,你们还是经历得太少了。邓氏财雄势大,他们若是看上某项生意。要插手经营的话,就凭咱们家的这点子家底,拿什么跟人家斗?人家只消动动手指头,咱们就溃不成军了。不过他们要做。自然不会象咱们这样小打小闹,要做的话,定是大规模的做,十倍甚至百倍于我们现有的数量。我方才说给我们三成,那还是高估的,事实上,只要他们肯给一成。应该说肯让我们入股,而不是拿笔钱买断,就已经是非常给面子了。灵犀,你说呢?”
钱灵犀自然知道,石氏说得全是实话。她上一世虽然只做她悠哉悠哉的豪门媳妇,但邓家的财势还是略知一二的。
有一回,邓恒送她一件夏天穿的珍珠衫,钱灵犀嫌太过奢侈。问他多少钱,邓恒满不在乎的道,“满打满算也费不了一斗。你喜欢就好。”
一个买珍珠都不按颗计,按斗算的人家,出手岂会小里小气?
只是太上皇怎么会来九原呢?钱灵犀不由琢磨起其中的深意。难道说为了视察九原推行军屯制之事?不太象。
若只是为了一个军屯制,兴许太上皇会来,但不可能令邓恒亲自来跑这一趟,看这模样,似乎还是来打前站的。那他图谋的到底是什么?
钱灵犀没猜错,邓恒此来,确实是大有图谋,不过他所图的事情。非但是不能告诉钱灵犀,就连一路同行的洛笙年都不知情。
洛笙年去军部衙门,邓恒去知府衙门分头将太上皇要来九原春狩视察的旨意传达之后,坐了本地驿站。
“此处简陋,实在是怠慢二位了。”主管驿站的马驿丞点头哈腰将这二位爷请进来,手心着实捏着一把汗。
他的岁数虽说比眼前这二位加起来还大一轮。但人家身份可是十个他捆在一处也比不上一根小指头的。要照这马驿丞的想法,最好请这二位小爷住到知府衙门里去,其次,军部衙门也不错。可不知是不是这二位爷太讲礼数了,分别谢绝了元帅和知府大人的盛情邀请,仍是坐这又破又烂的小驿站里。
虽然马驿丞已经把最好的房间腾了出来,又差人上街买了全新的家具床褥回来替换,可这些不过是治标之策,哪里真的就能改头换面,容得下这么大的佛?
果然,就见那年纪轻轻的代郡王一进来就皱起了眉头,邓家的家饵直接,径直动手把擦得逞亮的家具重又擦洗了一遍,铺上他们自带的铺盖,点上他们自带的熏香,这才似乎觉得勉强象个样子。
代郡王没邓家排场大,也没他家下人多,但也不用驿站之物,马驿丞花钱买的那些新铺盖只好便宜两家的下人了。
别看洛笙年在石氏面前说得可怜,其实他和邓恒一路都有带自家的私厨,只是路上条件所限,做不了什么好菜,但要说委屈他们的胃,倒是还不至于。趁两位主子洗沐休息的工夫,两家的厨子已经便在驿站的厨房里做出两桌色香味俱全的好菜来。
富贵人家各自的饮食习惯不同,一般不会随便凑在一处吃饭,是以就算洛笙年和邓恒一路同行,也是各吃各的菜。
直等饭毕,瞧见对面邓家的丫鬟把饭桌抬出,自去用饭了,洛笙年这才端着一把紫砂壶,慢悠悠晃了过去。
“恒弟休息了么?”因无外客,洛笙年甚是随意的只穿了件松香色素花对襟大袄,大红散脚裤,半披散着微湿的长发,足蹬一双家常棉布鞋就过来了。
“没呢,洛兄请进。”邓恒笑吟吟看着他,“瞧你如此打扮,一望便让人生出羡慕之情。”
洛笙年瞧他也新换过一身,却仍是整整齐齐的装束,不觉会意的失笑,“你羡慕我,倒不知全天下多少人反过来羡慕你呢。你若肯跟人换换。哪怕就是让他们成天睡觉时都穿成这样,那也是趋之若鹜的。”
邓恒笑着叹息,“子非鱼,安知鱼之苦?”说笑两句,他就导上正题了,“你若不来,我也要过去找你的。你到军部查看的房间如何,能否接待太上皇御驾?”
“我也正要跟你商量此事呢,这驿站肯定是住不得的,只好安排咱们这样的人。军部虽大,但许多房屋也甚是陈旧,想要接驾只怕得重新布置。知府衙门如何?”
“那里倒是有几处景致,只是房舍狭小,若是接了驾,文知府一家就得全部腾到军部里去了,但文知府肯定得留下伺候,送过去的全是些女眷,甚是不便。不过我听说,此处有个云来寺,园林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好,房舍又宽敞,时常给人借来摆酒设宴。不如我们明天去瞧看瞧看,若是可行,便把那里征用起来,岂不又省事又便利?”
洛笙年点头称善,“来前太上皇就有过交待,不许铺张,要鼠着办。我虽是个不当家花拉的,但有你这么个细心人,想来定能合太上皇的心意。”
他表面上无所谓的说笑着,但一双眼睛却不住从茶壶盖上往邓恒脸上瞟。
“洛兄过谦了,这一路而来,你吃的辛苦可不比我少半分。太上皇此次来主要是视察军部之事,又是由洛兄负责联络,这边事情办好了,你可是居功至伟。”邓恒谦逊着,却也表明了不会独占功劳的态度。
二人相视,了然一笑。可洛笙年又如何不知,邓恒主动提出要去承担与知府衙门联络的任务,就是不愿让人觉得他们财雄势大的定国公府企图染指军界。相反,让自己这个光杆司令的闲散郡王出面去联系,那才最叫人放心。
可洛笙年既然主动请缨到这边关来跑一趟,又怎会一无所求?放下紫砂壶,他望着邓恒笑得有些深意,“军屯制一开,不知牵扯到多少钱粮事务,皇上虽然准了这条计策,但只怕也有些不放心,是以太上皇才要亲自前来督办。我今儿到军里见着王越元帅,他虽不说,瞧那神色却也有些紧张,频频向我打听,可我所知的全都在那旨意上了,哪里还能透露得更多?你与皇家可是至亲,若是知道些什么,可得提前关照兄弟一声。”
只见对面的少年垂眸笑了笑,“非是恒故弄玄虚,只是此事我虽知的比洛兄多一些,但在皇上和太上皇未曾做出裁决前,却是不敢妄议。洛兄既与我同来一场,这份情意恒自然记在心上。但所能说的,也无非是‘为国为民’四字而已。洛兄是个明白人,咱们做臣子的,只要牢牢记着这四个字,皇上和太上皇就一定能记得我们的心意。”
“多谢贤弟指点。”洛笙年拱手道谢,自携着茶壶又回去了。回房坐下,寻一张白纸写下大大的为国为民四字,凝神思索。
军屯制是为国为民的好事,但为何邓恒还要对他提起此话?难道这回太上皇来,还想干什么利国利民之事?那会是什么呢?自己又要怎样抓住这个机会,得到一定的实权?
借口要去采买些物品,在夜色的掩护下,邓恒悄悄和手下一起出了驿馆。乘车在街上兜了一圈,确认无人跟踪,这才悄然去向某处。
钱灵犀在灯下正盘算要怎么跟邓恒谈糖厂生意,忽地软软神色怪异的来报,“有位姓夏的公子请姑娘出去一见,夫人已经允了,让奴婢和赵大娘跟着。”
呃?钱灵犀一怔,他怎么来得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