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初看到两人的信皮,钱灵犀就觉得回信时要提醒下赵庚生,得好好练字了。相较起房亮的端正秀丽,他那几笔字简直不够看,跟打拳似的,的,恨不得把信纸都戳破。
钱灵犀在心里鄙夷着,却还是首先拆开了他的信。可是刚看了个开头,就蓦地跳出邓恒二字,钱灵犀心头一跳,接下来的内容不知怎地,有些不敢看了。
“你怎么了?”钱敏君见她脸色变了,好奇的凑上来,“是家里有事?”
“不是。”勉强笑了笑,钱灵犀迅速把信收起,“我在想要怎么跟他们回信,先回房去了。”
看她匆匆离开,钱敏君更加困惑。
九原天寒地冻,想要把房间温度升起来,着实费炭,为了能省几个钱。白天别的房间都是不烧炕的,只在堂屋这里生着火,最是暖和。只要没有旁人来,一家人无论做针线还是看书写字都在这里,怎么这会子钱灵犀要回信,却要回房?
瞧她也想跟去,石氏却递给女儿一个眼神,“人总有想自己呆会儿的时候,你别缠着你妹妹了。”
钱敏君不懂,石氏便耐心的跟她讲起道理。钱文仲也捋须在想,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小小一支墨笔几经提起又放下,不知怎么落笔才好。来回折腾之间,滴了滴墨在白纸上,顿时就污了一张纸。
可钱灵犀却没这么浪费的把纸揉了丢弃,九原好纸难得,这些东西还全是她们从京城带来的。反而因为这滴墨,让她下决心动笔了。
拿笔尖吸吸多余的墨汁,钱灵犀决定告诉赵庚生她和邓恒的关系。当然不包括前世的渊源,就是今生的重逢。删除一些重要情节,她写得极是简单。细细品来,也不过是个有过几次交道的熟人而已。
原本还想提醒下赵庚生关于邓恒的来历,可是转念一想。根本没这个必要。邓恒生来就有爵位在身,来下科举不过是玩玩而已。回头必是要回江宁府的,岂会和他再有交集?
赵庚生信里有句话说得虽然很不客气,但还算中肯,“……此等大富大贵之人,跟我等犹如云泥之别,结交尤要慎重……”
钱灵犀叹了口气,连粗枝大叶的赵庚生都知道说这话了。难道她还敢对邓恒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不成?
把给赵庚生的回信写完,等待墨干的工夫,钱灵犀又展开了房亮的来信。
他的信就比赵庚生长多了,语气也温和,先是关心了钱灵犀的饮食起居,有些道听途说的防寒建议也一一细说给她听。其中大半钱灵犀早就知道了,但见有人这么关心自己,心里还是暖暖的。
不过抒情完了,房亮一本正经的跟她讨论起事情来。
钱扬威小三口已经搬出去了,这件事他没评判对错。只是说起钱扬威跟他私下谈心,心里还是挺难过的。
因为此事发生时钱扬威并不在家。是由爹娘和两个媳妇决定的,钱扬威觉得自己的意见没受到重视。就算两个媳妇再怎么愿意,但他不是一家之主么?爹娘怎么能不问过他的意思就让他们搬出去呢?就算钱文佑和林氏是一片好心,他也觉得自己这个当儿子的挺失败。
钱灵犀看到这里,心里也有些暗怨爹娘操之过急了。
房亮跟她建议,让她写信去劝劝林氏夫妇,好生跟钱扬威谈一谈。把他们二老的心意表明,也听听钱扬威关于此事有些什么想法,别为了此事。弄得彼此生份了。
钱灵犀暗自点头,再往下看,却是说到钱家得太上皇赏赐一事。房亮在恭喜之余,也对此事表示出了清醒的认识,
“……虽是荣耀,但更要谨言慎行,切勿给人拿了把柄。不管是钱伯父在九原为官,或是令姊的婚事在即,更是要慎之又慎。”
如果说钱灵犀看了前面的信,只觉得温暖,但看到这里,却能感受到房亮的一片真心。钱文仲升官,钱家得赏,这些荣耀让四周充满了颂扬之词。但钱灵犀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单纯不知世事的女孩了,她知道吹捧的人越多,妒忌的人就更多。都等着你行差踏错,好看笑话呢。这样似乎不大中听,却极中用的话,除了房亮,还真没几个人肯跟自己说。
看信还有一些,她又看了下去。房亮却在末尾提到事关自己的一事,原来他中举后,堂兄房岱曾经表示,要买个丫头送给他,他拒绝了。但房岱又表示,他要是嫌外头的女子不干净,他可以叫家里送一个来,而且不容拒绝的就给家里去了信。
钱灵犀不是小孩子了,公子身边的贴身丫鬟可不止是服侍饮食起居,一般还兼顾暖床的。
估计这一出房家早就预备着了,只等着房亮高中,就会逐步加大投资。就算他此时不拒绝外买的丫头,他们家肯定还是会送自己调教的人来服侍。
房亮坦率的告诉她此事,肯定是先来报备一声。怕日后钱灵犀回去瞧见,误会他怎样。另外,钱灵犀总觉得,房亮这小子故意拿此事来问她,也有试探的意思。看她到底是怎样的反应,若是拈酸吃醋,疾言厉色的将其痛骂一顿,只怕他还更会欢喜。
偏着头想了想,钱灵犀微微一笑,知道怎么回信了。
晚间,石氏回了房,跟钱文仲悄悄商议起一事,话未出口她却有几分不好意思,钱文仲看着她这吞吞吐吐的样子着急了,“你有什么话就直说,难道跟我还藏着掖着么?是不是那严家又打发人来了?”
严家来提亲之事,石氏后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绝,把事情一五一十讲给钱文仲听了。钱文仲倒是干脆果断得很,就以南北生活习俗不同,又不忍让他们骨肉分离为由,令宋大娘去回话了。
严家经此番回绝,多少也明白了些钱家的心意,总算是偃旗息鼓了,并未再多说什么,只称自家到底门槛低了,没福气高攀。石氏虽有些不忍,但也不好再流露出什么藕断丝连的意思,给人遐想。她闭口不谈了,宋大娘自然乖觉得很,也不再多提。
见钱文仲想歪了,石氏横他一眼,“人家又不是讨不着媳妇,干嘛总盯着咱们家?我是想,让灵犀和敏君结拜金兰姐妹,更近一层。”
既然话已出口,她索性说得更开,“日后但凡咱家的物产,全都分她一半,否则她眼下这身份,只怕将来会给人说闲话。”
钱文仲略一沉吟,明白夫人此举的意思了,钱敏君是独生女,若是将来他们二老过世,她就没有任何兄弟姐妹可以相互扶持,如果让钱灵犀跟她结拜,在她们嫁人之前把文契交待分明,那将来就是钱敏君的夫家有意见也无法再提。
石氏有些赧颜道,“我原想着能把灵犀过继进来最好,但她家爹娘未必舍得。总归是两个女孩儿,日后都是要嫁人的,咱家又不是多有钱,也就不必争这些了。但我想给她们姊妹俩定个名分,让她们心里记得彼此是比外人要亲的姐妹。将来虽说多半是咱们敏君要倚仗她的地方多些,但也说不准灵犀也有用着敏君的时候,总之多个姐妹,彼此不是多份依靠么?”
钱文仲呵呵一笑,明白石氏能说出这番话来,还是下了颇大的决心。之前他把钱灵犀收做义女,石氏是很不高兴的,甚至都不肯承认她的身份。但事到如今,彼此相处得越来越象一家人,石氏此举,不仅是想给钱敏君寻个依靠,更有对钱灵犀的一份愧疚与补偿的意思在里头。若非出自真心,她是断然不会提出这种要求。虽说自家没什么钱财给她继承,但钱文仲再怎么说也是个官宦之身,光是有这层身份,日后在钱灵犀的婚配上就能给她更好的选择。
“夫人此言甚合吾意,要不咱们就在过年时摆桌酒,请几个人把此事办了?”
见他也同意,石氏喜上眉梢,“老爷若是同意的话,妾身想去把上回给敏君及笄做正宾的文老夫人请来做个见证,您看可好?”
钱文仲听着却摇了摇头,“前几日我去大帅那里赴宴,知府大人也来了,听说文老夫人又犯了腿疾,只怕哪里都不乐意出来。”
石氏听着一怔,这老太太对自家两个女孩儿评价不错,她心里一直还挺惦念的,“那我们能上门去探望探望么?会不会又给高监军说三道四?”
知道高杰的心病后,他们一家都很无奈,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账,有人愿意记一辈子你也没办法。
钱文仲早懒得去费心化解了,想想道,“这个应该无妨,横竖过年,你带孩子去拜个年也是礼尚往来。到了那里,你也可以伺机把她们姐妹的事提一提,若是文老夫人高兴,愿意做个见证就最好,不愿意我再找别人。”
石氏嗔他一眼,“难道妾身是这么不懂事的人,明明人家不愿意还会勉强?”
夫妻一笑,将此事议定,便歇下了。
而钱灵犀也因收到的家书,去空间里与钱彩凤相会了。可钱彩凤却一反平素的乐观,郁郁寡欢的愁眉不展,这是出了什么事?